紫月竹
“鸡来穷,狗来富,猫儿来了顶白布。”这句俗语在朴实无华的老少村民中流传了几百年。
记得我八岁那年,家里跑来只小狗,看样子大概有一个多月那么大。开始我们以为是隔壁邻居的,一问才知不是。可这小狗到底是谁家的呢?大家都说:“不知道。”后来,二婶说:“鸡来穷,狗来富,猫儿来了顶白布。这是好兆头,你们家该进财了。”爸爸乐呵呵地说:“是的,是的,金狗来大发财。”就这样,小狗在我们家安了窝,我给它取名欢欢,从此欢欢成了我的影子。
“欢欢,我回来了。”我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欢欢打招呼。妈妈为此还吃醋,总骂我除了记得欢欢,什么都不记得了。
每天我写完作业,就左手提着菜篮子,右手拿着铁铲子,领着欢欢去地里打猪草。我和伙伴们在草地上打滚,欢欢也蹦蹦跳跳地和我们一起翻滚儿。有时玩野了,天都黑了,可是我们并不害怕,因为欢欢会保护我们。只要在家,除了睡觉时间,我几乎都和欢欢在一起。
欢欢两岁那年的一天夜里特别冷,北方天空中的雪片随风飞舞,水落地成冰。人们都尽量赶在天黑前吃饭睡觉,我们一家人也是如此。虽然爸爸在家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一堆干柴,但炉火再旺,也抵御不了严寒的侵袭。半夜,我迷迷糊糊地被欢欢凄惨的嚎叫声吵醒,随后爸爸也醒了。那时天寒,欢欢睡在院里的一间小破屋里,平时里面只堆放些杂物和柴禾。欢欢太通人性了,所以我们都把它当朋友对待。那样寒冷的天,我竟然披着大衣起来了,要在往日,我光穿个衣服都得磨蹭半个小时。爸爸拉开院子里的灯,手里拿着一根蜡烛,我们走进了小屋。在烛光下,我看见欢欢像发了羊角疯似的,痛苦地痉挛,不停地抽搐,口吐白沫。我急得束手无策,吓得大哭起来。还是爸爸有经验,他用树枝从吐出来的白沫中拨出一些黏糊糊的东西,看了看,又闻了闻,他立即返回堂屋,用暖瓶里的水化开了半块香皂,将香皂水强制性地灌进了欢欢的肚子里。看到我还在那里傻傻地守着欢欢,爸爸让我回屋去睡觉。欢欢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堆破旧的衣服上,我不忍离去,爸爸说:“没事了,能不能活就看它的造化了。”
夜里,我久久不能睡去,我躲不开欢欢那痛苦绝望的眼神,欢欢和我一起哭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梦见了欢欢,它正挥着小爪子向我告别。我吓醒了,一看天已亮,我用了五分钟的时间穿好厚厚的衣服,被子都没顾上叠就直奔小屋了。爸爸已在厨房里给我做了早餐,当他听到我踩在冰上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响时,立刻明白我要干什么去,大声对我说:“欢欢好了,可能得休息几天才能缓过来。”我跑得更快了,欢欢见到我时,眼神平和多了,像个大病初愈的老人。后来村里的狗接连死了几只,左邻右舍的东西也隔三差五地在夜里被偷。我才得知,欢欢是被小偷下药了。这是小偷行动前惯用的伎俩,他们不想让狗狗们搅和了他们的肮脏勾当。
此后,欢欢还是那样忠实地守着我们家。我上初中的一天夜里,欢欢凄惨地离开了我们。当时家里还有几个刚出生的狗宝宝,天黑了,狗宝宝们一个劲地吵着找妈妈。家人到处找欢欢,可是,我们再也找不到它了。几天后,听邻居说在离村有一段距离的公路旁,发现了我的欢欢,它已经没有了呼吸。爸爸听说后将欢欢带回家埋在了院里的大树下。
现在,我还会时常想起欢欢,那是我儿时最深的记忆,也是我童年最沉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