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群猴子

赵昊鹏

我是雄猴银背,在萨比茵尤山,只要我直立起来,咆哮着擂击胸膛,除了树叶萧萧落下的声音,谁也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另一群猴子到来之前的事了。

在我还是黑背的时候,我的头领金刚告诉过我关于这些猴子的事——年轻时,他被这些猴子抓住,坐着叫船的东西,去过一个叫美利坚的地方。至今,我还记得金刚临咽气前对我讲的话:“记住,除了比西迪•亚罗罗,你得远离那些叫‘人的猴子!”

金刚一语成谶,猴子们真的来了——

那天,第一缕阳光透过无花果树宽大叶片的空隙稀稀疏疏撒下来的时候,一阵“嘶嘶”的怪异声响伴随着大树倒下的动静惊醒了还在晨睡的我们。

这声音让我很不安。

我抬起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看,尼奥尔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呜”了一声,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一步一顿地向那边走去。

黑背就得有个黑背的样——我年轻时,金刚哪怕只动一下眼皮,我也能领悟他的意思的。

看着尼奥尔离去的背影,我威严地看了一下我的老婆和子民们,把他们的躁动不安狠狠地平抑下来。

我还得再睡一会,我需要充足的睡眠。白天,我得带领大家去寻找新的食物。还有,已经长成青年的尼奥尔,早就有了觊觎王位的心思,蠢蠢欲动的他已经有过一次造反的尝试,只是,我一顿撕咬让他有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所以,我得吃好睡好!

我再次合上了我的眼睑。

“砰!”一声脆响再次划破山地短暂的宁静,紧接着我听见了尼奥尔向这边跑过来的沉重脚步声,伴随着他凄厉的叫声。

出事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尼奥尔肯定遭到了重创。上次,我把他教训得皮开肉绽时,他也没有发出这样的叫声。

我猛地跳了起来,一声唿哨,带着我的老婆和子民们就往山顶上跑。慌乱之中,我甚至没有顾得上尼奥尔是否跟了上来。

好久没有上到萨比茵尤山顶了。

山顶,这儿冒点烟,那儿冒点气泡,呛得难受。

上次,也是为了逃避这群猴子,金刚带着年轻的我来过——萨比茵尤山自从有了这群猴子,我们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我的子民们都和我一起跑到了山顶,尼奥尔也跟着跑了上来。他肩上有个大洞,血正在汩汩往外流着。

我知道尼奥尔被什么伤着了,金刚告诉过我,那群猴子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用的是那个叫“枪”的玩意。

我有些害怕。

一丝窃喜也同时出现在我的心头。这回,尼奥尔再也没有觊觎王位的本钱了,这么重的伤,够他痛一阵的了。

渐渐平静下来的我向远处望去——

浓烟,已经在远处山头升起,是这群猴子在放火;山下,参天大树一棵接一棵地倒下。

我不知道这群猴子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我知道,这样下去,我和我的子民们都会完蛋。没有了无花果树,我们都得死。

太阳下山的时候,四周静了下来。

我得下山去看看,我已经不指望尼奥尔去了,他的惊恐,以及他的伤,都让我不得不自己下山去。

也只有我熟悉薩比茵尤山国家公园办公楼,小时候,一次顽皮让我断了腿骨,就是比西迪亚罗救了我。我在那里疗伤很久,我知道,比西迪亚罗是那儿的头。

金刚告诉过我,比西迪亚罗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猴子。

我还没忘记去那儿的道,我很容易就来到了比西迪亚罗办公室的后窗,我听见了里面发出的吵闹声。

我看见,比西迪亚罗满脸是血,几个猴子提着枪,正在殴打着他。

“不行!只要我在,你们就别想焚山砍树。山上的动物和我们一样,都是上帝的子民,你们就不怕上帝的惩罚吗?”比西迪亚罗大声地吼着。

“那就让你去你的上帝那里告我们吧!”

枪响了,比西迪亚罗倒在了血泊之中……

悲愤的我走在回山顶的路上,每走一步,我的拳头都在湿润的地上击出一个坑。

我得尽快回到山上,我挂念还在山顶忐忑不安苦苦等待的老婆和孩子们。

我甚至开始挂念起受伤的尼奥尔来,我不再为他曾经想要夺取我的王位而生气。因为我知道,明天升起的太阳,也许将是我,将是我的老婆和子民们见到的最后一个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