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顶不相识

宾　炜

阿边昨天刚跟老婆干了一仗,并且挂彩了,脸上左右两边各有五条抓痕。老婆阿玉也没占到便宜,被他一套組合拳揍成了个胖猪头。打完架,两口子都说:“没法过了,离婚!”还赌咒发誓,现在就去办手续,谁不去谁是狗娘养的。

阿边扭头就下去开车。等了一会,阿玉也下来了,却没上车,说她自己走着去。

阿边没好气地说:“上来吧,现在还没签字,不收你车费。”

阿玉一抬屁股坐了上去:“签完字,我打车回来收拾东西。”

车子出了门,走不了多远,迎面来了辆“捷达”,两辆车相距不过十来米,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阿边住的是老城区,街道非常窄小,尤其这段几十米长的路,只能通过一辆小汽车。往常遇到这种情况,阿边一向都喜欢发扬风格,主动退一下。可今天他窝着一肚子火,急着要去办离婚手续,早把什么风格品德抛到一边了。

等了一会,那头的车纹丝不动。阿边恶狠狠地想:想等老子让你,没门!扭头看了一眼阿玉,只见阿玉气鼓鼓地瞪着对面的车,骂道:“好狗不挡路,还不滚开!”

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仍然没有退让的意思,阿边愤怒地按起了喇叭。没想到,那家伙也不甘示弱,也是用一长串的喇叭反击他。

“好啊!”阿边一拳擂在方向盘上,“跟我顶牛?老子今天就跟你顶顶看!”

对方也熄火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僵持着,用忍耐力和意志默默地进行着较量。

忽然,对面的车窗摇了下来,接着伸出来一只手,手指上夹着一根香烟。那家伙往外面吐了几个烟圈,然后用手指优雅地弹了弹烟灰。

这一下,阿边被彻底激怒了,却一时找不到反击的方法。他不抽烟,也不喝酒,怎么办呢?

正着急,阿玉突然拉开车门下了车,噔噔噔跑回去了。过了一会,阿玉回来了,拉开车门问他:“喂,你要不要?”

阿边一看,原来阿玉递进来一桶冒着热气的方便面。阿边这才想起他们刚才光顾着打架,还没吃白饭呢,就接了过来,心道:“这招可真够狠的!”

阿玉捧着面,一屁股坐到了车前盖上,瞟了一眼对面的车,若无其事地吃起来。阿边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感慨:这个疯婆娘虽说泼辣了点,但这种不服输的劲头,的确令很多男人自愧不如。

他嘴里叨着面,也下了车,懒洋洋地靠着车门,慢条斯理地嚼着,等着对面那家伙心理崩溃,败下阵来。

可那家伙也真是一头犟牛,不但没有投降,反而越战越勇,拿手机打起了电话。完了又开了音响,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哼哧哧。

阿边两口子磨磨蹭蹭地把面吃完,对方仍没有屈服。阿玉看了一眼阿边,阴沉着脸说道:“下午再去?”

“好,下午再去!”阿边擂了一掌车顶,冲对面骂了句,“你自己玩吧,我可要失陪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阿边在客厅看电视,阿玉就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阿玉到阳台上看了看,大声叫了起来:“那个王八蛋退了!”

阿边精神一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奔到阳台探出脑袋一瞧,嘿,果然对面的车已经无影无踪了。阿边顿时神采飞扬,激动地打了个响指:“我就知道你顶不过我!”

两人重新坐上了车,这一回很顺利地开了出去,上了大街道。开了好一会,阿边忽然忘了要上哪儿去,扭头问阿玉:“咱们去哪儿?”

阿玉低头想想,不好意思地说:“本来要去办离婚手续的,算了,去买件衣服吧。”

两口子的火经这么一顶牛,早就过了。从商场里出来,两人已经是手拉着手,和好如初了。

快回到家门口时,前面又来了辆车。再仔细一看,不正是刚才那辆捷达吗?阿玉说:“你注意点素质,退一下吧。”

阿边点点头,可他正要往后倒车,却见对面的车已经开始倒了。他一想,我现在心情好了。要发扬风格,你怎么又跟争上了?于是跳下车跑过去,拍人家的车窗:“兄弟,你别倒了,让我倒吧,我那头比较容易退些。”

没想到,那家伙也坚持不肯让出这个发扬风格的机会 :“不不不,还是我来倒吧,我开车比较熟练,十五年驾龄了。”

阿边既感动,又不好意思,伸出手跟他握握,动情地说道:“兄弟,咱们是不顶牛不相识啊!说真的,我该感谢你,是你挽救了我们的婚姻啊!”接着就把刚才为啥跟他顶牛的原因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对方比他更激动:“我才应该感谢你呢!你不知道哇兄弟,今天我被领导骂了,本来是想回家拿刀去砍他的,没想到和你顶上牛,这一顶,气头就过了,总算没酿大错!”

选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