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来袭，粉红出击

伊梦寒

一

每个略有姿色的年轻女子，或者每个年轻女子，大概都要常常面对各种带着情色气息的骚扰。最初碰到的时候，除了怒火万丈，还有尴尬万分。

是我工作后不久，还是试用期，刻苦努力又小心翼翼，恭敬着每一个上司，尤其是直接的部门主管。

主管是个上海人，40岁左右，不高，瘦瘦的，皮肤白白的，架一副很文气的眼镜，声音有南方人的温软，缓缓的，尾音上扬。永远穿灰色西装和自色衬衣，夹公文包，像旧上海的那种外国公司的小办事员……私下里，我是这么看他的，但当面，我要很尊重并敬畏他。见面会主动打招呼，有事汇报时要认真敲门，得到允许才推门进去。

他倒是有主管的样子，很严厉，从不开玩笑，偶尔也会夸奖人，比如有时我送呈报表，他审核完会点头赞我几句，小姑娘，不错，加油啊。

这样的口气，像上司对下属，也像长辈对晚辈，令我有点受宠若惊。再见到他，更加毕恭毕敬。

试用期快过的一次公司节日聚会，中途，气氛正热烈时，我和两个新人过去给他敬酒，他好像有点醉7，在我敬他的时候，他坚持让我陪他喝一杯。我没有喝过酒，正想拒绝，他却抓住我的手腕，絮叨说，你得喝，来，来陪我喝……

我一慌，把手腕抽回来，到处乱糟糟的，我转身离开后才偷眼看他。他似乎也没有在意我的拒绝，已经找到别的人喝酒了。

坐在那里，我正不安和尴尬，听见手机响起来，是短信，打开看，怒火万丈，竟然是一条黄色信息。很过分，很露骨。口里骂着无聊，正要删，却忽然看清楚是主管的电话号码。

竟然是他。我转身朝他看去，他正晃着手里的电话，眼神暧昧又带着几分挑逗。

我傻了。是真的傻了，想着他是上司，想着试用期眼看就到了……一时间竟然敢怒不敢言，又加上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生气，屈辱，却又无可奈何，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挂着两眼的泪夺门而去。

走到街中，终于忍不住蹲在路边哭了起来，说不出的委屈，说不出的愤怒，却不知道如何去申诉和还击。

是因为我的忍耐吧，那以后，他变本加厉，前脚刚跟他汇报完工作，后脚就会收到他的黄色信息，也只能背后骂一声变态将信息删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还击之力的小女子，或者我想还击，但找不到合适的方式。

半年后，我终于找到新的公司了，辞职走之前，东西收拾好了，却总觉得有什么没有处理完，让我不能甘心就那样走。抱着纸箱经过主管门前时，我忽然明白过来，我心里不能释然的是什么。

心底就那样腾地生出了无比的勇气。放下纸箱我一脚踹开门走进去，走到他的桌边指着一脸震惊的他说，流氓!然后我仰起头从容地走了出去，心里觉得很畅快，很解气，是压制了很久的气愤，我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发泄出来。

那天离开公司，在路上，接到一个女同事的信息，她说，无双你真棒，谢谢你!

我鼻子一酸，原来被骚扰的不只是我一个，想必也不仅是我和她，只是每个人都选择了忍耐，包括我，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离开，我是否会有这样的勇气。那天坐在公交车上，拥挤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一脸愤怒地从我身边经过下了车，下车前回头朝一个男人骂了两句。那男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那眼神，却分明是混乱的不净的……

我忽然知道民，每一个年轻女子都会面临各种骚扰，以后，我必须学会在类似的骚扰面前保护自己，要学会还击，并且是聪明地还击。

二

新的公司，上司和我一样，是女性，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忍不住暗笑，至少，不会遇到相同的尴尬了——当然，不是每个男上司都会如此。

没有男上司，骚扰却依然存在，公司男同事众多，大家避免不了偶尔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也就避免不了会有个别男人借着一点酒口无遮拦。如果不是很过分或者没有针对性，那样的情形，我大多会视而不见。

虽然有“前车之怒”，但我知道这毕竟是一份工作，需要好的工作氛围，我不能像上次那样，为此踹开每一个男同事的门畅快还击。小小不言的，我告诉自己装作听不见。

可是真的有过分的时候，那天晚上加班后，同部门的七八个人吃夜宵，要了一些酒，喝到微醺，又开始有男人胡说八道，起初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讲两句不登大雅之堂的笑话，后来，和我同办公室的陈，讲完类似的笑话后忽然喊我，无双，你觉得有意思吧?

我抬起头来，没有回答，只是开始注视他。直接的愤怒和责骂会损坏我的形象，我相信无声的力量更强大。

起初，他一脸坏笑地和我对视。

半分钟后，他的笑尴尬地凝固在脸上，笑不下去也收不回去。

我依然不说话，静静地专注地看着他。

两分钟后，他的汗下来了，他胡乱伸手擦了一把。

我还是在注视他。

三分钟后，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啊，我去个洗手间，飞快从我的注视中逃离。

我用这种方式，慢慢消灭了身边这些没出息的男人的言论骚扰，再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讲黄色笑话。

——这是我在想7很长时间后想到的一种方式，竟然有效。初战告捷，我信心倍增。

三

再一次收到黄色信息是我到新的公司一年后。信息不是发自同事，却是一个联系颇多的客户。平时也爱开个小玩笑，并不伤大雅，没想到会发这种神经。并且发得那么理直气壮，发完了跑过来说，刚有朋友发给我的，笑死我了，可真有才。转发给你，让你看了也乐一乐。

好像他给我的是个多么美好的笑话。

我微笑看着他，人也不是坏，就是有些男人的那种坏毛病，不太尊重女性，喜欢和年轻女孩搞点小暧昧，有事没事骚扰一下……他的身份，是客户，用行业的话说，是公司的上帝。对于上帝，如果他不是很过分，我不能对他不礼貌。但是，我必须让他学会尊重我。

于是我说，对，是很好笑，这么好的笑话，我觉得应该让嫂子也分享一下，对了，我有她的手机号来着，那天她还喊我逛街呢。我替你转发一下……说着，我开始按手机键。

当然，我只是吓唬他。

这一招很管用，他慌忙过来夺我的手机，妹子妹子我开玩笑的，千万别发给你嫂子。她就烦我这……慌里慌张地解释了半天，我笑笑说，好，既然不想让嫂子知道，我删了。

他一脸苦笑，删了删了，以后再不发了，我保证。说完就跑。

我得理不饶人地在他背后叮嘱，要是有好的情调高雅的笑话，还是要大家分享的，可记得发给我啊……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我站在那里，自己笑了好久。想起两年前蹲在路边哭的小女子，欣慰地想，哦，我成熟了。

四

骚扰真的好像无处不在，高中同学建了个群，正聊得火热，有人点开了私聊，发给我一张图片，晃了两晃自行打开，一张黄色图片。

网名蓝天的男人，备注显示是高中时坐在我后面的高个男生。群建立以后，我们聊过几次，聊工作，聊同学，也聊几句生活。

我正疑心他发错了，后面又有留言跟过来。无双，那天听你说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我刚好也没女朋友，要不，咱俩搭伙过一段?要不多寂寞啊……

光阴，原来会将很多东西慢慢改变，记得当年的他，羞涩，话不多，功课也好，是那种好男生，高中毕业再也没有了消息，直到一年前的同学聚会再次见到，只觉得他气质改变许多。抽烟，话很多，脸上带着一种放荡不羁的笑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改变得如此面目全非，甚至在他眼里，认定男女关系就是如此随意而轻浮。

他是试探，也是骚扰。如此可憎。

我没有回答他，将那张图片和他的留言直接复制到群中，再没说话。

群里静了一小会儿，立刻“飞刀、地雷”地开始上阵，有人刷出红色的大字：清除污秽，保持纯洁!

有消息显示，蓝天退出了该群。没有人挽留他，对于这样的男人。用这样的方式从此失去他的消息，再无关联，我不觉得惋惜。

也在公交车上遭遇过伸到裙边贴到皮肤上的手，这样的骚扰，我不会再顾及形象，绝对采用最直接的方式，转回身一个耳光打过去，然后拨打110。

110现在真的很方便，晚上一个人在广场散步，遇见心怀不轨的男人的骚扰，拿起电话不等拨号，对方已经逃之夭夭。我们都知道，如果拨打了，不消几分钟，警察真的会出现。事实上，坏人总是更软弱的。我知道很多时候，女人更愿意选择用沉默的方式息事宁人。但这是一个错误，正是这种态度。纵容了越来越多骚扰事件的发生。我想，即便我们真的不能彻底躲避这些情色的骚扰，那么，一定要做出最好的还击，就像我做的这样。

后来，我把这些还击的招数整理后发在了网上，日粉红兵法，响应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