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肖：两万公里“环保路”十年查污碧水情

远　望

一辆摩托车，一架照相机、一张地图和一些必备的干粮，靠着这简单的行囊，从四十四岁到五十四岁，两鬓泛白的马腾肖走遍了颍河、贾鲁河两岸，行程20000多公里，走访群众1000多人次，暗访排污企业300多家，提取水样2000多个，耗费个人资金数万元。

马腾肖，河南周口人，在他的家乡、黄河故道西华县，他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这不仅因为他是省、市、县三级人大代表，市个协副会长，更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为环保工作所做的不懈努力。从1999年开始至今，为了“让河里的水能浇地，让沿河村庄的农民少得病”，马腾肖自费沿颍河、贾鲁河调查污染源，历经艰辛掌握了大量原始资料，并多次上书省人大、省环保局，呼吁治理污染保护环境。在他的奔走呼号下，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环保的重要性，两条河流的水质正在发生着可喜的变化。

“异想天开”的计划

1999年春天，马腾肖从在医院工作的儿子那里得知，在征兵体检时，西华县颍河岸边一些村庄的青年患结肠炎、肝炎的很多，有的村因此甚至找不到一名体检合格者。他怀疑这与河水污染有关，到颍河黄桥大闸附近一看，还没走近河道，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近前只见河水褐如酱油，水中很多红色的小虫子上下舞动，闸门口堆积着厚厚的已经变了颜色的泡沫。捧起河水放到鼻子边，臭气刺鼻。马腾肖一阵辛酸：千百年来，颍河水养育着无数西华人，是当地人的母亲河。就在上个世纪70年代，这里还是碧波粼粼、鱼腾虾跃。

回到家后，作为河南省十届人大代表，周口市第一、二届人大代表的马腾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高度的责任感使他一连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马腾肖开始酝酿一个计划——调查沿河污染源，为“母亲河”治污呐喊，让河水变清，恢复水体功能，还沿河群众碧水蓝天。

在马腾肖的计划里，除了颍河，流经西华的另一条重要河流贾鲁河也在他的调查之列。颍河源于登封市西南，流经郑州、平顶山等市：贾鲁河源于新密市以北山区，流经郑州、开封和周口。两条河流的排污口有上千个，要一一查实，谈何容易!再说，开展污染源调查是一项技术性很高、专业性很强的工作，没有经过专业学习只有高中文化的马腾肖，要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是不是异想天开?这么大的调查工作量，钱从哪里来?吃、住、行怎么解决?马腾肖对这些问题进行梳理后，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他突然想起早年做生意时的艰辛。以前做生意是给自己干的，这苦能吃，现在环保为大家，这苦就吃不了吗?一个看似“异想天开”的决定就这样产生了。

自费查污的十载艰辛

俗话说，人过30不学艺，1999年的马腾肖已经44岁了，此时他却买来环保书籍，学习起“COD”、氨氮含量等术语。他还借来《污染源调查导则》，学习国家和地方环保法规，到县环保部门进行咨询。在县环保局专业人员的帮助下，他掌握了大量污染源调查的技术知识，撰写颖河、贾鲁河污染源调查工作方案，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万事开头难。刚开始调查时，马腾肖坐公交车到沿河的城市下车，再乘三轮摩托车查找排污口。有时为了追查一个污染源，他要绕行几里甚至十多里，还要走访当地群众，一天下来累得筋疲力尽。即使这样，调查进度仍然十分缓慢，一个月下来也跑不了几个地方。

费用也是个大问题。马腾肖搞环保之初是一个人的战斗，没有人关注和理解，赞助更无从谈起。照相机、胶卷、地图、记录本、编码纸签等，全是自己掏钱买。有一次在沿河某县，他找环保局的人检测水质，当地环保局却没有化验的药剂，他只好拿钱买来。马腾肖是回民，一路上饮食不是很方便，他就自带一兜烧饼，几瓶矿泉水上路，水喝完了，瓶子正好用来取水样。一次大型考察一般要走10多天，晚上他只住5块钱一晚的小店。虽然精打细算，但考察一次就要十天半月，花费上千元。为了提高工作效率，马腾肖一狠心，花1万多元买来一辆铃木摩托车，以后再考察，他就骑着这辆摩托车沿着河堤走。这辆摩托车大大提高了马腾肖的工作效率，他得意地说：“很多污染源在荒郊野外，汽车根本开不过去，我的摩托车正对路。”铃木摩托车经过7年行驶报废后，马腾肖又花6000元钱，买来一辆二手本田摩托。

10年自费沿河查污一共花了多少钱?马腾肖没有仔细计算过，只知道平日做饲料生意挣了钱，就抽出一部分当环保费用。记者粗略算了算，10年来他出远门考察近20次，一次就得十天半月，费用上千元，县内调查更是不可计数；买了两辆摩托车，还有照相机、胶卷、地图、记录本、编码纸签等。略略一算，4万元花销只多不少。这还不算几次调查意外受伤的医药费和耽误生意少赚的钱。这是一笔很难算清的账。

智勇双全的“环保斗士”

由于近年来环境治理力度加大，许多企业的排污手段由明目张胆变成隐蔽偷排，他们不是就近排污，而是弄出种种障眼法，设暗沟、白天不排晚上偷排、排污口多点分布等。往往是马腾肖骑着摩托车沿着河堤走，没发现污水口，却发现河水变质了，根据经验，这时他就要在附近仔细检查。

在与违法排污企业的斗智斗勇中，马腾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2004年，他在许昌调查污染源时，一家企业的排污口设在远离厂几公里的野外小溪里，白天不排污，晚上偷偷排。马腾肖就在排污口附近的村庄住下，晚上，他拿着手电带着取水瓶来小溪边，污水正哗哗地从一个排污口出来，他顺利地取到水样。

调查中受到违法排污企业的威胁是家常便饭。2005年8月，马腾肖发现许昌一家造纸企业违法偷排污水，他在厂周围查看了好长时间，就是找不到厂子的排污口，经到附近居民家中了解情况，才知道原来纸厂的废水是未经处理通过暗沟对外排放的。当他来到排污口提取水样时，被厂里派来的两个壮汉一把夺过采样瓶子，扔进河里。其中一人恶狠狠地说：“你这老头，鬼鬼祟祟想干啥?我们厂里最近丢了很多东西，快走，不然抓你去公安局!”马腾肖亮出省人大代表证，说明来意，要求他们配合。可两个年轻人不管这些，硬是把他轰到市区外，警告马腾肖：“没事回家抱小孩去，再来就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较真的马腾肖没有被恐吓吓倒，反而更加坚定了他查下去的决心，当天他住在纸厂附近的群众家里，夜里到排污口取到了纸厂外排污水的样品。回来后，通过化验，这个厂的外排污水CDO含量高达4800mg／L，远远高出国家规定的造纸行业300mg／L的三级排放标准。

历经磨难不改环保斗志

《西游记》里唐僧为取真经，克服九九八十一难而志向不改，马腾肖的十载环保路也是历经磨难。风餐露宿，摸黑赶路是家常便饭，遇到恶劣天气，顶风冒雨也是常事，有几次还险些丢掉生命，换成别人或许早就退缩了，但是他坚持了下来。

2004年4月的一个雨天，路面湿滑，马腾肖骑摩托车在颍河玉皇庙至三家店的河堤上考察。连日查污，奔波劳累，一不留神摩托车失去了控制，一下

子冲下河堤，把马腾肖摔出十几米远，当场昏了过去，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医生告诉他，幸亏当地村民及时吧他送来，否则他的命恐怕就没了。

2006年年初，为准确掌握贾鲁河枯水期水质变化情况，马腾肖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调查。有一次，他在贾鲁河扶沟县古城乡节制闸附近取水样时，为了提取不同位置的水样，赤脚跳进冰冷的河水里，可没想到的是脚被一块淤泥吸住，刚一抬脚又倒在水中，衣服全湿透了，刺骨的河水冻得他嘴唇发紫，呼吸困难。又是路过的群众发现，急忙把他送到了医院救治。这次事故使他大病一场，一连在病床上躺了10多天，年也没过好。身体还没好利索，马腾肖又同县环保局的技术人员一道沿颍河暗访排污企业……

马腾肖从事的事业在很长时间里得不到理解。有人说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有人说他是现代的堂·吉诃德，也有人说他不过想借环保出名罢了。2003年10月，由于颍河水污染加重，河水都变成褐色，马腾肖想联合各级人大代表向省人大、省政府建议，加强颍河上游污染企业的综合治理，居然有人说风凉话：“河流污染这么大的事，政府管就够了，你一个人管得了吗?你跑了几年，颍河不是照样污染吗?没用，别瞎忙乎啦!”

查污历程的风吹雨打，社会各界的不理解，都没有动摇马腾肖继续做下去的决心。“人大代表就要恪尽职守，不辜负人民的重托，不辱代表使命，不计较个人得失，当好人民的代言人。”这是马腾肖常说的一句话。

十载耕耘换来收获

10年来，马腾肖沿着颍河、贾鲁河不辞劳苦地奔波，行程2万多公里，走访群众1000多人次，暗访排污企业300多家，提取水样2000多个，掌握了两条河流污染的大量原始资料。随着马腾肖对污染源调查工作的深入，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沿河查污时，许多村民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敬烟递茶，还非要留他吃饭住宿；他两次遇险都是当地群众闻听后急忙把他抬进医院，医护人员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在往省环保局送反映材料的过程中，他还结交了一位特殊朋友——时任省环保局局长的王国平。王局长鼓励他：你给我狠狠地查，我就狠狠地罚……这一切都让马腾肖感动，也更加坚定他干下去的决心。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通过调查走访，马腾肖掌握了大量翔实的第一手资料，并撰写了《贾鲁河枯水期水质变化情况的调查报告》等一百多份关于保护环境、治理水污染的调查报告和情况反映，向省、市、县人大写提案12份，引起了省人大和省环保局领导的高度重视。2005年，时任河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吴全智、时任省环保局局长的王国平带领有关人员专程到颍河西华段进行视察。在黄桥大闸视察时，吴全智要求周口市委、市政府等有关部门高度重视颍河的污染治理，解决好沿河群众的饮水安全问题，决不能辜负沿河群众的期望。紧接着，省环保局在颍河、贾鲁河西华段投资上百万元建起两座水质自动监测站，随时关注颍河、贾鲁河水质的变化。目前，两河污染问题有了很大改善。

但是，马腾肖却没有松懈，他不想看到经过艰辛努力水质已得到改善的河流水质再“反弹”，依然守护着这两条河流，马腾肖认为自己的使命远没有结束。最近几年的调查，他发现漯河、许昌的一些企业不怎么排污了，但周边一些县级市，违法排污依然严重，颍河、贾鲁河的水质随时都有可能再恶化。他手里有一份“排污企业黑名单”，汛期一过，他又要再一次踏上征程，确定污染源位置，采集水样。“我的工作还远未结束，河水不清，我就不会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