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料的诱惑下

周凯莉

6磅胡椒、13.5磅桂皮、5磅丁香、1.25磅番红花、0.5磅长胡椒，以及23.5磅生姜，这是法国国王查理四世的遗孀珍妮储存的全部家当，也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遗孀王后并未神经错乱，对中世纪的欧洲人来说，香料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1365年，阿维尼翁的教皇乌尔班在宴请贵族时，甚至倾尽家财，用去了高达150磅香料。

不过，当时的香料并未有确凿的分类，莎士比亚还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描述过朱丽叶的保姆把红枣和阿胶当做香料的趣事。事实上，胡椒、丁香、桂皮、生姜、番红花等才是香料家族的真正成员。早在1095年欧洲十字军远征时，骑士们便在中东发现了胡椒、肉桂等“奇异的东方珍宝”，香料、丝绸、茶叶成为令西方贵族趋之若鹜的三大瑰宝。

14世纪末到15世纪，麦哲伦、哥伦布等旅行家进行了一系列地理大探索，并为欧洲的征服者们带回了梦寐以求的香料和黄金。一位探险家在给葡萄牙亲王的航海日记里写道：“香料是探索发现的催化剂，扩大一些来说，它们将要重塑世界。”这个说法不久便得到了证实。虽然，位于欧亚大陆交会处的伊斯坦布尔在当时担负着东方与欧洲进行繁重贸易的任务。但是，东方商船带来的香料、丝绸、瓷器等货物，远远不能满足欧洲采购商们的需求。

当时流行一个观念——“香料的魅力并不在于味道，而是因为代表着华贵而神秘的东方”，使胡椒等一度成为欧洲人用于巴结他人的工具。一位西班牙律师甚至变卖了家产，换来3.5磅熏香和胡椒，用于奉承当时的掌权贵族。

16世纪，越来越多的船只在欧洲皇室的支持下，驶往印度、东南亚、拉美等地寻觅香料。用低价在当地购入的胡椒、丁香都以超乎寻常的高价在欧洲风靡一时。

与此同时，香料在人们的生活中起到越来越大的作用。欧洲的大户人家一般都拥有专门的调料房，相当于今天的冰箱，用香料“驱除多种肉类的腐味”，延长保存和“矫正”肉的味道。厨师们则变出各种戏法：供吃肉、鱼时使用的香料沙司，是用少量丁香、桂皮、胡椒和大量本地生长的草本植物研磨而成的，甜面则用牛奶、香料熬制，酿酒更是少不得香料的参与。

贵族妇女们则通过咀嚼昂贵的香料驱除“恼人的口臭”，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她们的婚姻问题。英王亨利七世曾要求为他选后的使臣们“尽量接近未来王后的嘴，以便能嗅到她的口味”。由于香料并不具备彻底清除体味的作用，苛刻的要求导致亨利七世“独身至死”。

即便当时的欧洲拥有了庞大的香料库存，巨大的消费让皇室们从未停止过对香料的追寻。及至1603年，到达东南亚班达群岛搜寻肉豆蔻的几只英国帆船中，所有的船名不是“丁香”便是“胡椒子”。

17世纪初，天花夺走2.5万多伦敦人的生命。医学界从古希腊用丁香阻止瘟疫流行的“土办法”里得到启示，制定了以香料为主的药方，并建议“真正富有的人”用肉豆蔻、丁香和芦荟制成香盒，随时随地带在身上。

廉价的大蒜更是18世纪时普通居民的清洁“法宝”。英国人在受到疾病传染的住宅区地下埋上大蒜，“把有病的毒气吸收进去”。还有人用“柑橘插上丁香”，用于抵抗瘟疫，及至目前，这仍是清新空气的有效办法。

有趣的是，香料还是时髦的香水制造业的原材料。一位西班牙香水商人曾记录了香水的原始制作过程。其中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在混合物中加入桂皮和肉桂等传统香料，用文火继续熬制，选取的香料越奇异，熬制出来的香水味道越迷人。

“香料”一词还被浪漫主义文学家扩展到对于情爱的联想中，暗示了一种奇异而禁忌的愉悦。人们常常能在都市的电视节目中发现名为“香料”的频道。好玩的是，这并不是一个烹调节目，而是由妖艳女郎担当主角的成人收费频道。

不过，随着世界交通的发展，如今的香料已然走下神坛，便宜的价格使其成为“人人可啖之”的普通作料。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从东方封闭状态被拖进现代世界的经历，着实像一部丰富的大百科全书，以其五光十色的历史，记录了人类的探索与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