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４９，我飞过了天安门

林　虎　杨春源

1949年的10月1日，开国大典的阅兵式上，当我军战机编队整齐，从天安门广场上空呼啸而过时，整个庆典现场一片沸腾。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空军还没有正式建军，我军的战机此前也很少在战斗中露面，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解放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战机和飞行员。也正因如此，无论天安门城楼上的领袖、贵宾，还是广场上的30万民众，都为初次目睹我军战机的凌空英姿而倍感兴奋和鼓舞。2009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60周年大庆，甲子大阅兵举世瞩目。国庆前夕，本刊特约记者采访了当年驾机接受检阅的飞行员、空军原副司令员林虎将军。追忆60年前的历史，老将军娓娓讲述了开国大典上驾机受阅的往事……

领命

1949年8月下旬，我和10名东北老航校的飞行员正在吉林省的公主岭机场学飞美制P-51野马驱逐机(现称歼击机)，校部通知我和另一名技术出众的驱逐机飞行员孟班，说是中央军委航空局调我们二人进北平(今北京)，加入组建不久的南苑飞行队。南苑飞行队是我军历史上第一支具有作战能力的飞行队，成立于1949年8月15日。当时的南苑飞行中队负责担负保卫北平的任务，每天昼夜都在机场保持2至4架战斗机值班。在南苑飞行队成立以前，国民党的轰炸机经常袭扰北平城。在南苑飞行队成立以后，国民党空军就没有敢再来袭扰。8月下旬到9月初，朱德、聂荣臻先后视察了南苑机场。这时，飞行中队接到了一个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任务——参加开国大典的空中校阅。

接到参加开国大典空中受阅的任务，全队同志都很高兴，立即开始进行受阅编队队形的训练。当时，解放军大约有270架飞机，其中113架是英美制造的，其余都是日本造的飞机。日本飞机都是从投降的日军那里接收或四处搜集的，而英美制造的飞机要么是在解放战争中缴获的，要么就是起义的国民党飞行员飞过来的。南苑飞行队集中了当时解放军最好的飞机，包括P-51“野马”战斗机19架，英制“蚊”式战斗轰炸机3架，B-25轰炸机1架，B-24轰炸机1架，C-47运输机2架，C-46运输机3架，PT-19教练机2架以及L-5通讯机1架。

起初，只用了9架P-51战斗机，编成3个“品”字队形拉开距离跟进，我被编在总领队邢海帆的右侧。后来聂荣臻到南苑机场看了一下，认为“准备参加受阅的9架飞机太少，能不能有更多的飞机，战斗机修不出来，什么飞机都可以，能够安全通过天安门就行。”随后，又凑了两架轰炸机，3架运输机、1架通讯机和2架教练机。这样，一共17架飞机，编成5个“品”字队形、1个双机梯队，前后跟进。

后来，周恩来副主席看过预演后提出，“领队的战斗机飞行速度快，为了增加飞机的数量，你们通过了天安门以后，战斗机可以到观众看不到的地方再转回去，接到教练机和通讯机后边。它飞得慢一点，你转回去再接上去。”这样就有26架飞机受阅飞行了。

面临的困难

从接到任务到开国大典仅仅一个月时间，可谓时间紧任务重。另外，参阅机种复杂，特别是机种之间飞行速度差别很大。要组成一个整体空中受阅机群，需要严密的组织协同和多次演练。

正如毛主席所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虽然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经历，驾驶过不同的飞机，但心里都装着一件事，就是力争全队准确、整齐、安全地通过天安门的上空。当时的气氛很好，工作也好做。

那时候没有现在的设备先进，也没有专用的航空地图，只能用北平地图当作航图，用尺子量量算算。航线标定在了通县(今北京通州区)的双桥镇，那里有个比较明显的楼房，上头摆上白布，如果天气能见度不好，只要到双桥上空把方向罗盘对好了，就可以直接飞到天安门上空。通过天安门还有一个问题，不能飞得太偏离地面游行队伍，高度也要刚好，观礼台上的人抬头就能看到，下边游行的也能看到。受阅飞行时，所有飞机在双桥会合，各分队领队机罗盘一定要对好，编好队形，再飞向天安门。

带弹飞越天安门

按照世界各国的阅兵惯例，为了安全，检阅飞机不允许带弹经过检阅台。那么主力飞机都参加检阅了，北平地区的防空安全如何保障?经过几天的反复研究和推敲，上级向阅兵总指挥聂荣臻提交了一个带弹受阅飞行的方案，并得到了毛泽东、朱德和周恩来的认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聂荣臻亲自来到南苑机场挑选了带弹飞行的飞机和飞行员。9月29日，飞行员赵大海、阎磊、邓仲卿和王玉珂得到通知，他们的受阅飞机——2架P-51和2架“蚊”式，将携带枪弹参加受阅飞行。受阅前，各级领导最担心的是飞机的安全，专门请苏联专家机务人员检查把关飞机的质量，并在武器系统上贴上封条。在受阅飞行的前一天，每个受阅飞行人员都立下这样一段誓言：我参加检阅，一旦飞机出现故障，宁愿献出生命，也不让飞机落在城内、掉在广场和附近的建筑物上。

受阅梯队梯队情况

受阅飞行编队的总领队原定是南苑飞行队队长徐兆文。可惜，在1949年8月底的一次飞行训练中，他的飞机发动机出了故障被迫跳伞，落地时一只脚受了伤。于是，临时把在公主岭负责P-51飞机修复和飞行训练工作的邢海帆调到飞行编队担任总领队和第一P-51野马战斗机分队的长机，跟在他后面的是驾驶左僚机的孟琏和驾驶右僚机的我。

第P-51驱逐机分队，长机是杨培光，左右僚机分别是阎磊、王延洲。三人都是从国民党空军起义过来的；第三P-51战斗机分队的长机是赵大海，左僚机是谭汉渊，右僚机是毛履武。

跟在9架P-51后面的是第四分队，由两架英制的蚊式战斗轰炸机组成，飞机的机翼都是木头的，长机在左，是邓仲卿，僚机在右，是王玉珂。

第五分队是三架比较大的飞机——C-46运输机，长机刘善本、副驾驶杨宝庆，左僚机徐骏英、副驾驶姚峻，右僚机谢派芬、副驾驶王洪智。

最后是第六教练联络机分队，长机是L-5通讯联络机，飞行员方槐、杜道时，2架僚机都是PT-19教练机，安志敏在左，任永荣在右。

10月1日下午3点，开国大典开始的时候，预定参加空中受阅的飞行员都站在自己的飞机前面，准备起飞了。那时没有电视，只有广播，从喇叭里传来天安门城楼上的声音，听到毛主席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下午4点整，我们接到起飞命令，我驾驶的战斗机飞在第一梯队，按预定方案飞向天安门广场。起飞后，我与总领队长机保持好规定的队形，用余光看到了地面游行的群众。飞过天安门后，我们战斗机按照预定的方案，再转回去接到了教练机和通讯机的后面，又一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我成了真正的三军司令了!”

当晚，朱德总司令在北京饭店举行宴会，宴请受阅的陆海空三军代表。我们参加受阅飞行的9名战斗机飞行员乘车到达长安街时，看到长安街和天安门广场上挤满了庆祝的群众，正激动地高呼“毛主席万岁”和“共产党万岁”，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向群众挥手致意：“人民万岁!”“同志们好!”我们坐在汽车上，走了很长时间才到达北京饭店。大家的心情都很激动。晚宴上，阅兵总指挥杨成武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朱总司令还风趣的对同桌的几位驾机起义的飞行员说：“你们是新起义的，我是老起义的。”而让我最为刻骨铭心的还是朱老总说的那句：“我今天终于成为三军总司令了。”

60年过去了，看到空军的发展壮大，真是打心眼里高兴。作为我军第一代飞行员，可以说，我是人民空军创建、发展、壮大的亲历者和见证人。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如今空军的战机种类越来越齐全，性能越来越先进，尤其是第三代战机装备部队后，战斗力将大大增强。与此同时，高素质人才方阵也越来越强大，为空军的现代化建设提供了坚强的人力支持。展望未来，我们空军战鹰的翅膀会越来越硬，更好地完成党和人民赋予的国土防空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