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代洪
《打伞的人不知雨已停》是我的朋友——诗人白鹤林的一首近作。“打伞的人\没有去看看\这场盛夏清晨的雨\是飞还是停\他们低着头\眯着眼\看着时间\赶着去别处上班\一场想象中的大雨\依然下在\昨夜闷热无眠的心里。”
一位女士在某个黄昏激动地打进热线电话,说在自家窗口看见了海市蜃楼。记者欣然赶到,架上长焦镜头,只见高高低低的建筑,建筑物之间的湖水,湖畔黝黑的小山,山上参差的树冠,树隙里的亭塔,却都真真切切。原来,在红尘奔波不休、早出晚归的女士,错把自家窗外的风景当成了倏忽之间的虚幻影像。
几年前写过一篇文字——《抬头看看天》,发表在南方一家报纸上。文字记录了我一位姓蒙的友人,在城市与城市之间奔走,在白天与黑夜之间穿梭,他的生命总是匆匆复匆匆,匆匆的脚步,匆匆的身影,匆匆的眼神,匆匆的呼吸。然而,他最终倒在了匆匆的欲望都市里,弥留之际,唯一的愿望,是想静静的,坐下来,抬头看看天。
在各种欲望的驱使下,我们以奔跑作为了人生的行走姿态。一袭风尘,一蓑烟雨,我们一直在路上。一路走来,心性的大门,已在不觉间,堵塞或是闭合。只知道赶路,甚至没有留下灵魂喘息的机会。在奔跑中,无暇旁顾。在奔跑中,总在遗失或丢弃,来不及弯一下腰去捡拾,殊不知,落下的,全是珍贵。我们把那柄伞一直举着,想象的大雨一直在内心滂沱。我们把身边最真实的景致,当成了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楼。我们总要等到生命无奈萎谢的时刻,才想起看看美丽的天空,却已经来不及。而我们平素里只需轻轻一抬首,只需给自己片刻的闲暇,只需偶尔的一驻足,便可以见到天空的斑斓、人生的绮丽。
浮生一瞬,只若雪泥鸿爪。在长亭更接短亭之间,走累了,我们不妨停下来,抬头看看天,无论是丽日晴空,还是烟雨迷潆,无论是清风斜阳,还是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