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屋的故事(散文)

2009-10-20 04:28戚兰林
中国铁路文艺 2009年9期
关键词:楼房

戚兰林

平房

1959年,共和国成立的第十年,国家百废待兴,我们随父亲到甘肃省山丹县平坡煤矿。

这是个深山沟,群山环抱,山峰耸立,职工住宅有的修在山坡上,有的建在山坳里,也有的建在山顶上,零零散散。每当夜幕降临,灯光闪烁,就有些神神秘秘。在一块山坡上,排列着四、五排职工家属住宅,我们家就在最后面的一幢里:这是一套一间半的房子,外面一间用一道墙隔开,五分之四是居室,五分之一是厨房,里面半间盘了一眼带火墙的火炕,是全家人的卧室。我和共和国同龄,那时正好10岁,妹妹和弟弟一个7岁一个4岁,全家人拥挤在一个炕上可想有多不便。

发愁的是夏季,那时烧煤炉,而且烧的是矿上产的烟煤。夏天炎热,厨房小又无通风设备,炉火熊熊,热气腾腾,烟雾弥漫,每做一顿饭都是一场战斗。母亲肩膀上搭条毛巾,一面做饭一面擦汗,饭做出来她热得食欲全无根本不想吃,后来不知是谁想了个法子,在门前盘了个炉子,夏天实在热得受不了时就搬到屋外去做。做饭时一趟趟地往外跑,送油盐酱醋,送葱花,送面条,忙个不停,遇到刮风下雨就更麻烦了,火苗一会儿窜到这边,一会儿窜到那边,干着急就是不开锅。

当然最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由于住在深山沟里,时有野狼出没,矿区曾发生野狼咬死小孩的事。我和妹妹到山下玩耍,曾亲见野狼,距离我们也就二、三米远,幸亏我们一动不动,野狼姗姗离去,才未发生意外。为此矿上专门发出通知,要求职工家属看好自己的孩子:别让儿童单独外出,晚上早些闭门关户,每天晚上母亲总是早早把门关住,插上门闩,再用一根粗木棍紧紧把门顶住。

类似的住房延续了20年,后来最大的变化是家家户户在门前修一个院子,院子里建一个伙房,如果房子正好把头,有条件的在公房旁边再建一间半间房子,所谓自建房,活动空间大了许多。

1972年,我在原武威分局干部部工作,父亲从甘肃山丹调宁夏石炭井矿务局李家沟煤矿,我在这里经人介绍认识了爱妻李治兰,并于1974年结为伉俪,但老父母住的公房仍是那种一间半构架:一大一小。老父亲当年老当益壮,不惜力气,利用近一个月的业余时间,拉来黄土把门前的地填平夯实,就势修了一个院子,又就着院墙在院内盖了一间小房,放杂物,做饭,还在里面支了一张单人床,父亲很是得意。公房大间母亲和妹妹住。小间妻子住,父亲住在自建房里。1975年后我调武南铁中工作,每年寒暑假回李家沟探亲,夫妻离多聚少,时间宝贵。母亲有个老习惯,总是最后一个睡觉,关完鸡笼,封好炉子,再把大家穿的鞋擦干净摆好,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这间房子的横墙只有一砖厚不隔音,那时的人脸皮又薄。母亲不睡我们不敢动弹,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便披衣起床装模作样,拐弯抹角劝老母亲去睡觉,老母亲若有所悟,赶紧去睡觉,惹得老婆哧哧哧偷着笑。

楼房

在我们家族中,我是第一个住进楼房的。

改革开放的1978年,我调中卫工务段当党委干事,次年爱人从石炭井矿物局调中卫卫生所工作,从此夫妻团聚,结束了劳燕分飞,牛郎织女式的分居生活。我们在中卫县城高庙附近租了间民房,房东是位焦姓老大爷,院内鸡窝狗窝猪羊牛圈俱全,圈厕一体,杨槐参天,沙枣崔巍,炊烟袅袅。房东全家祖孙老小10余口人,天性淳厚朴实,待我们十分热情。房东老汉叼着个旱烟斗,见了我总是那句话:“公家这个活也辛苦着哩”。不方便的是每天早上上厕所,由于猪圈就是厕所,方便时肥猪前来袭扰,又脏又怕。还有就是不分男女,有时急急忙忙去上厕所,房东家的人正在用厕,赶紧退出,十分尴尬。

以后约定俗成个规矩,谁先上厕所谁在墙上放个裤带或听到动静大声咳嗽一声,以示有人。1982年,我调任兰铁报社驻银川分局记者,在银川跑单帮。1983年春天的一天,分局主管基建的副分局长张同水把我叫去说,分局领导考虑你和爱人暂时也调不一块去,给你在中卫分套楼房,上下车回家也方便些,小伙子你可要好好干吆!我激动得心怦怦跳,楼房钥匙攥在手里直冒汗,我赶紧把这一特大喜讯报告给老婆。老婆没有一点精神准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接连问了好几遍,末了非让我在桥头等她,她马上请假亲自来看看。她穿着个白大褂,连跑带颠地赶过来,汗淋淋的。这是一套两室一厨一厕的楼房,老婆特别满意,没搬家前几乎天天去看一遍,还领上岳父母、小舅子、同事去看,而且整来锯末把水泥地面擦的溜光锃亮,一股清香。住进去后,她又给钢管床头做了套,请人做了对土沙发,还买了彩电。使我的居住环境得到极大改善。内弟当时正谈恋爱,老婆特意把他们的相亲地点选择在我们家里。那一阵子妻子特别高兴,上下班都是喜气洋洋,嘴里哼着小曲。过去我在妻子眼里一直是个笨嘴拙舌、特不会来事的形象,分到此楼后她对我刮目相看:“组织对我们这么好,家里的事你不用管啦,有我呢,好好当你的记者!”我信心倍增。

九十年代,各地安居工程不但普遍启动而且步伐大大加快,弟弟、妹妹以及在铁路&-E作的我的五个内弟都先后搬进楼房。小平南巡的1992年春天,已经退休三、四年我的老父亲也在大武口分到一套楼房。这是一套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五十几平方米的一般楼房,在我看来其质量远不及我们铁路上盖的楼房的质量好,可是老两口仍是一百个满意。老母亲说:“像我们这样一个老农民出身的人也住上了楼房,赶上好时候啦,知足啦!”她洋溢着笑脸,手里拿着个抹布,一会儿擦擦这儿,一会儿擦擦那儿。

六十多岁的老父亲更是一会儿在大屋床上躺躺,一会儿在小屋床上躺躺,一会儿在沙发上坐坐,心里不知多美呢!

楼房的卫生间,老两口一直舍不得用,说是怕污染房间和空气,上厕所照样跑到室外去,后来在我们子女的一致劝说下他们才开始享受室内卫生间。

调房

随着安居工程的进一步加快,1997年组织又给我调了一套70多平方米三室一厅一卫的楼房,不但花上一万块钱进行了内装修,贴了壁纸,铺了锃光瓦亮的地磁砖,做了衣柜、电视柜,而且换了沙发、新床、大电视,又买了十几盆各种各样的花草点缀其问,居住条件又上了一个档次,其中受益最大的自然是姑娘和儿子了,住进新楼后他们各自独占一间,有了自己的空间,姑娘把自己的闺房收拾得很漂亮,一般不准闲人进入。

2002年后,姑娘、儿子分别成家搬出去单过。我又将居室重新作了分配:姑娘的房间作为接待室,儿女和亲戚来时住;儿子的房间改为书房和电脑室。从此又圆了我的一个书房梦。一个酷爱读书、写作的人终于有了自己独立不受干扰的空间,有多么高兴呀!现在我在自己的书房里,时而笔走龙蛇,时而冥思苦想,时而翻阅资料,时而低吟浅唱,时而敲击电脑、上网聊天,十分惬意。在屋子坐久了,便到户外走走,但见姹紫嫣红,路宽道平,亭榭阁几,石山喷泉,蜻蜒点水,绿树成荫,鸟飞蝉鸣,欢笑声声,老人们悠闲自得,遛狗拉话,儿童们生龙活虎,嬉戏玩耍,妇女们五彩缤纷,像蝴蝶一样飘过来飘过去,好一幅美好的画图呀。这不禁使我想起了唐朝诗人高骈的七绝《山亭夏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现代化楼房

进入新世纪,国家按照市场经济价值规律的内在要求普遍实行了房改,房屋可以自由买卖,再不受单位、身份、级别的限制,只要出得起资金什么样的房子多大的房子都可以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人寻常百姓家”。在铁路车辆段当检车员的我的大内弟是位“双铁”,捷足先登。率先购买了一套110多平方米的楼房。他拉着我去看他的房子,看他的装修,看他的布局,看他的卫生间,充满了幸福和自豪,末了非让我在他家住一宿,享受一下他的大楼房,盛情难却,我果然在他家住了一宿。

去年10月,我在中学教书的姑娘也买下一套110多平方米三室一厅一卫一厨的大楼房,大厅足有三十多平方米,她规划着布局,一间他们住,一间做书房,还有一间留给我们,姑娘对着她妈开玩笑,说爸爸要是惹你生气你就到我家来住,看我有点不自在,她又转过头对我说,当然妈妈要是惹你生气你也可以过来住,我们都忍不住笑起来。

今年四月,在客运段当列车员的侄女和未婚夫也买了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新楼。同事中,更有不少乔迁新居,搬进了更大更现代化的楼房,有的住进“丽子园”,有的搬到“森林公园”,有的进了“水一方”,有的去了“世纪大厦”,古人“居者有其屋”,“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以及建国初老百姓讲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梦想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这都是托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蓬勃发展的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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