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光头党”鬼影幢幢

尔世麒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今年发生了不止一起鲜为国人所知却骇人听闻的惨剧。

2009年1月10日下午4时左右,莫斯科大学一名刘姓中国留学生在校园内遭到三名不明身份俄罗斯当地歹徒无故袭击,据称当时其中一名歹徒向刘同学搭讪索要烟抽,就在刘取烟过程中,另两名歹徒突然嚣叫着“希特勒万岁”上前使用匕首对其一阵乱刺,使后者身中18刀,脾脏严重损伤,不得不摘除。

而仅仅就在两天之前,即1月8日晚8时左右,莫斯科普希金俄语学院外的街道上,一男二女三名中国公派留学生外出归来正准备回校,同样遭遇三名俄罗斯当地歹徒,歹徒拦下他们并讯问其是否中国人,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歹徒们随即用匕首对三名无辜的留学生进行丧心病狂的袭击,致使三人中一人轻伤两人重伤。

此类案件绝非偶发“个案”。根据莫斯科人权事务署的数据,在莫斯科、圣彼得堡等人口超过100万的大城市,每年有超过2500起带有种族仇恨色彩的犯罪事件,不少中小城市所发生的类似事件也超过1000起。

就2009年初至“新星”号驶达那霍德卡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中仅莫斯科市地区就发生了数十起各种程度的针对外国人和本国非俄罗斯族人的极端种族主义暴力袭击甚至凶杀案件。

1月3日,普希金俄语学院三名韩国女生,被浇汽油后点燃,其中一人严重烧伤需要全身植皮,已经被送回国接受治疗。1月10日,一名越南移民被谋杀;1月12日,一名日本外交官在莫斯科街头被无故殴打;1月14日,莫斯科大学又是一名韩国女留学生惨遭硫酸泼洒。1月19日,五名非洲留学生分别在人民友谊大学与莫斯科大学遭到不明身份歹徒袭击,伤势严重。

以上案例仅仅是极端种族主义暴力袭击这座冰山之一角,却已很触目惊心!其中日本外交人员早在2000年就曾遭遇类似袭击,已非首次!2006年,泰国皇家舰队司令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同样被无故殴打成重伤,同年中国商人为主的莫斯科切尔基佐夫市场又发生炸弹袭击。而去年12月一名中亚劳工当众在食品店被斩首,而警察调查后竟宣称是自杀。更为令人发指的是这群凶残暴徒嚣张至极,竟将其谋杀过程命名为“俄罗斯国家社会党逮捕并处死两名来自达吉斯坦和塔吉克斯坦殖民者的行动”拍摄成视频录像上载至网络,录像全长约三分钟,记录了一名塔吉克斯坦人被斩首以及一名达吉斯坦人被枪杀的全过程。

这些手段残忍的袭击由何人所为?这些接二连三的袭击是否互有关联?如果有关联是否有统一的组织?该组织为何种性质?是否属于恐怖主义组织?

面对诸多疑问,让我们看看来自在俄留学生自编的《街道反恐怖参考手册》中的段落或许可以得到答案:

“‘他们到底是谁?你的绝对敌人——‘光头党……光头党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政治党派,也不是黑帮、黑手党或黑社会之类。那它们跟新纳粹是一回事吗?……它们比新纳粹党还更愚蠢、更危险和更恶心。……光头党绝对不是统一的党,而是分散的犯罪组织。一个组织会有几个或者几十个成员,它们的大部分人都很年轻(14-20岁);这些犯罪组织之间经常有联络和配合,但不时也有竞争或斗殴。按不同的评价,俄罗斯目前有六千到几万个光头党激进分子。”

“光头党”发展简史

“光头党”在俄语中为直接由英语“Skinhead”音译而来的外来词,“Skinhead”原作为一种朋克音乐流派和一种亚文化现象产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期英国白人劳工阶层。其追随者以青年为主,以追求“反社会”的特质以区别于其他流派,也曾高举反种族主义的旗帜。但在其后的演变中,暴力逐渐成为其特征。上世纪70年代,新纳粹主义成为“Skinhead”的主导意识形态,他们开始轻视并袭击一切异于他们的群体,包括吸毒者、同性恋、犹太人及其他异族人。

伴随着各种西方文化和思潮,“光头党文化”也借戈尔巴乔夫倡导“新思维”之机进入苏联思想领域。1990年4月20日(希特勒生日),亚历山大·巴尔卡绍夫成立了“光头党”分子第一个政治组织——“俄罗斯民族统一党”。

在“民族统一党”编写的《俄罗斯光头党入门》中,“光头党”的暴行被美化为“净化社会”的自我牺牲。“成为一名光头党很艰难,但很光荣。光头党是自己民族和种族的士兵。正是他们站在种族斗争的最前列。在任何合适的情况下,真正的光头党人都应当进攻外族人,不断地寻找各种方式攻击他们。外族人侵占了俄罗斯美丽的城市,抢走了本应属于我们的住房,喝着我们的水,呼吸着我们的空气,就像贪婪的硕鼠!”

或许新的疑问又产生了:前苏联曾在卫国战争中蒙受惨痛损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最终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卓绝贡献,而为何如今俄罗斯部分青少年会把那个曾在其臭名昭著的自传《我的奋斗》中叫嚣“所有俄罗斯人给我们擦皮鞋,然后为了得到一点面包感激涕零”的希特勒视为偶像呢?又如何会如此崇拜其早已被扫入历史垃圾堆的纳粹主义呢?

由于历史原因,早期的“光头党”的确羞于承认与纳粹主义有联系。而金融危机将刚有复苏迹象的俄罗斯经济再次推向深渊。外国商人和外国学生的富裕生活,严重刺伤了一些俄罗斯人曾经作为“强国民族”所拥有的自尊心。巨大的心理落差导致了非理性的憎恨。一批更激进的极端民族主义党派和组织应运而生,不再讳言纳粹主义者的身份。近年来甚至诞生了专门“负责”袭击“异族”女性的女子光头党组织。

敏感的莫斯科四月

有一部名为《春天的十七个瞬间》的前苏联经典电视剧,讲述了卫国战争时期一名苏联特工与敌人斗智斗勇惊心动魄的十七天,如今每年的“莫斯科之春”却要“惊心动魄”远不止十七天。“俄罗斯虽大,但我们已无路可退,因为身后就是莫斯科!”当年希特勒动用了152个师,损失了五十万兵力都未能攻陷的这座城市,如今却可悲地成为“光头党”猖獗之地。

《莫斯科共青团报》的一篇相关报道中写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首都像莫斯科这样,有这么多人死于法西斯(包括‘光头党)分子之手;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首都像莫斯科这样,对希特勒的生日如此严阵以待。”极为使人诧异,由于这些人非理性与爱走极端的特性,“光头党”们的另一个精神领袖竟然是列宁!而部分“光头党”组织的“党旗”图案亦为纳粹红白底色旗帜,与苏联时代镰刀锤子符号的畸形结合。由于两人生日相近(4月20日和4月22日),所以四月前后为“光头党”暴力袭击的高发时段,媒体一般称之为“恐怖四月”。

光头党猖獗成因简析

除了之前提及的经济原因以外,俄“光头党”现象有着复杂的社会根源,其折射出俄社会转型期一些民众失去政治方向后的迷茫。苏联解体使他们失去了昔日俄罗斯帝国的尊严和荣耀,而痛苦的改革进程又使他们不得不接受生活水平下降、就业困难等严酷现实。这些因素为俄社会播下了极端民族主义的种子。据莫斯科一家犯罪调查机构最新统计,俄社会高达50%的人认为外国人和少数民族人应该被驱逐,这是一种危险的倾向。

俄光头党甚至还得到部分以青年为主的民众和某些政治派别的认同。甚至部分俄专家认为,希望光头党作为一个党派能发展壮大,在宪法中取得合法地位,并在俄罗斯的政治及经济改革和建设中发挥应该发挥的作用。

俄官方曾一度把光头党称为“媒体制造的神话”,认为针对“异族人”的暴力袭击无非是“流氓滋事”。直至2004年总统大选前,俄内务部长努尔加里耶夫首次承认,俄罗斯境内存在“光头党”和“极端主义青年组织”。由于俄没有死刑,上世纪90年代关押的刑期在20年左右的“光头党”近期陆续释放,使得其势力再次得以扩充,又恰适“考核时期”,其方式通常就是在有见证人的情况下袭击若干“异族人”,这也是近期种族主义暴力袭击频发的原因之一。

然而俄政府通常只是将光头党视为违反社会秩序仅给予轻微处罚,从客观上起到了纵容作用。俄至今仍然没有通过立法对光头党的行为进行约束和打击。虽然2006年普京签署的一项新法案将极端民族主义者和新法西斯分子划定为极端分子,该法案加大了对其惩罚力度。但迄今为止,“光头党”成员被判罪仍基于俄罗斯刑法中的旧有条款,并非根据新法案中有关“极端民族主义者”的内容。

“光头党”肆虐猖獗同时也有其一定的社会背景,警匪勾结现象比较严重。由于俄社会腐败现象严重,部分警察和强力部门为谋私利包庇纵容,俄国警方近年来虽对种族主义暴力袭击进行了制约,但却收效甚微。

大约最后一个因素是,如今的俄罗斯青少年一代正是在戈尔巴乔夫推崇“政治改革”的思想领域较混乱的时代出生和成长起来的,这代人未受过苏联时期国际主义的传统教育,他们的阅历和成长环境使之未能体会感受他们的父辈曾引为骄傲的超级大国地位,认识产生了偏差,把一切对生活和社会的不满都归咎于“异族人”,因此一些思想偏激的青年人极端仇视“异族人”,极力想恢复逝去的民族自豪感和优越感,进而走向极端发展到以暴力盲目排外。此种极端民族主义的倾向如不加以遏制,势必会给国家和社会带来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编辑:陈畅鸣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