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去光年里的守候

苏小书

青春大概相似,总有段情落入这种困局。或有一天当你大了,城府开始深了,年轻的眼泪流光了,便挂念曾经这样子。

——crying in the party

一个个冬夜,我辗转在自己孤荒的土地。走了天涯,路过苍翠,好像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春天。就算是对自己期望的回报,是吗?

我一直想找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温暖潮湿的过着凡俗的生活。无论我们怀揣的梦想有多伟大,也只不过是想逃掉那捆在我们身上的累硕而已。是啊,我相信,一直相信,我们都是天使,在守候着自己最为在乎的东西。就如,狐狸守候她的金色麦田一样,就如,小王子记挂的玫瑰花一样。

那天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如果世上真的有上帝,那他将是最寂寞的人吧!”

对吧,如此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那么,你呢,顾良辰?现在的你,寂寞时会想起小晚吗?想到小晚时,是微笑还是沉默?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学校对面的台球室里。你叼着根烟,把台球杆子放在肩上,眼神盯着那滚动的台球溜溜地转。我看着你那样,想想这样的少年本不是我世界该出现的角色。可当我侧着身经过台球桌时,你一下举起肩上的杆子,在经过一道很美的弧度划点后重重地敲在我的后背上。我头一蒙就趴在了地上,顾良辰,你不知道当时我觉得有多丢脸。但现在想想,这样的照面,认识了你。也算幸运。我把头死死地埋在手臂里,你不停地道着歉,我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起身回家的。

阿莹跟我说过,每一个女孩在青春中都会遇见一个白衬衫男生。那栀子般白的光点将是这女孩回忆中最美的角落。我仰望天空,不是很理解这话的含义。

见你第二面是夏至,你站在操场边,穿着满是莫名污渍的衬衫,衣摆折皱。你把头深深埋着,老班在你面前口沫横飞,你把双手背在身后。我故意站你很近,以表自己落井下石的决心。你被批了一个多小时,就意味着我也站了一个多小时。当我站得快要睡着时,你猛敲了下我的头,我抬起头就撞上你好奇的眼神,还闻见你白衬衫上浓重的烟味。你说,你就是那被我一棍打翻的女生吧!说完狡黠地笑了笑。

我,顾良辰,青春那最初的悸动就是在这一刻开始的吧。

开学第三个月吧,你抱着一大沓书走进了我教室,我惊讶地看着你,可你却没正眼瞧我一下。我心中所有的幸福哗哗的决堤,众多猜测你来我们班的理由,但我只宁愿相信一种,你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我。

每天上课你都会趴在桌上睡觉,窗户大开着,风时常吹乱你的发型,你的梦里是怎样的繁花似锦,我无从得知。有时你会勾动嘴角,像个小孩。想想这个样子比你叼烟时帅多了。

我坐在你的前桌,却没怎么说过话。

每天我还是蹬着自行车上学,早晨回转“面对面”吃碗兰州拉面。不管谁的风生水起,不恋谁的挂记。在这样的宁静生活中,唯一的幸福,就是为你做笔记,想你看到它们时宽慰的样子。

我们。各自沉醉在各自的世界中。

有时,也会约几个朋友去台球室,陪他们打闹,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看你,看你瘦骨嶙峋的身子,看你叼着烟的桀骜不羁,看你大声的骂人,但从没见过你笑,从没有。

记得,历史课时,刚睡醒的你,拍了拍我的背,小晚,把你的笔记借抄下,好不。

我心晃了下,迅速埋下头在课桌里不停地翻找,等这一刻我可是等了很久了。看他每天这样荒废时光,我早已做好帮他补救的措施。我把本子递给他时,他连谢谢都没有说,我低下头嘟囔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敲了下我的背,小晚,谢谢你。

为什么?我回过头对着他,干嘛现在才感谢。

他手中举着张字条,我瞬时头脑空白,天。他看着字条轻轻念着,良辰,会喜欢这样的字体吗?

想想青春中的成长就是这样,连喜欢都是如此小心翼翼。

我慢慢转过身,脸红得不行。这样子怎么办呢,朋友也不可以做了吗?

刚下课时,你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叫我等你,我窘得不知怎么办,你走了过来,我忙解释,顾良辰,对不起,我,那是我乱写的,你不要认真。

你把手放在我的头上,那动作让我至今都尤为温暖,带着无限的宠溺,小晚,如果我当真了,你,会负责吗?我看着他,黑黑的瞳孔里装满我的影子,这时他突然转过头去,呵呵,小晚傻呆干吗,哥逗你呢,走,哥带你吃兰州拉面去。我在这样一幅画里,还没找到自己落笔处,就已被别人收缴了纸。

顾良辰,我不是乱写,只是,你刚才所说的话,是真的该有多好啊!

回到家中,从窗口看出去,只能从正面看到一幢楼,它在黑夜中显得突兀的是它的灯光。有昏黄的、菊白的、海蓝的光,看着它热闹非凡,好像自己心中也没那么孤寂了。我一直看了足足十分钟,那些光较劲似的看谁坚持的时间长,渐渐地也就明白,最热闹的东西,内心才为荒凉。

你呆的世界一向热闹非凡,可你的心,也荒凉吗?

你每天都会去球场,但你总是站在一边观看,从没见你参与过。想想你那样的身高,不打篮球是可惜了吧。记得我问过你原因,你总是双手放在裤袋中,表情颓废地望向别处,不言不语。你的眼神此刻是那么的潮湿,没有焦距。窗外的香樟随风摆动着,苍蓝的天空空荡荡的,顾良辰,你要幸福啊。

高二时,你渐渐很少来上课,来了也只是靠在桌上闭着眼睛,连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我每天都会打扫你的桌椅,想想这样,你污迹斑斑的衬衫枕在上面,才不会更脏。

在你逃了第63节课时,我对你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变得忍无可忍,在刚下课你把书包挂在左肩上,准备离开时,我拉着你的手臂,你的眼神是那么的冷淡,我不禁颤抖起来。

干嘛。口吻如此冷凋。

为什么,你打算就这样一辈子吗?这样荒废时光,值得吗?

你一下甩开我的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被问住了吧,我低下了头,淡漠的转身。我,有什么资格呢?

看着你慌乱地走出教室,我趴在桌上,自己是怎么啦?

后来的我们,渐渐地生疏。我一如既往地帮你清理桌柜,你还是这样狂傲不羁。

记得,你和小东他们在校园里飙自行车,听见你哈哈的大笑,眼中布满了激动的光点。当你骑着车经过我的身旁时,你回过头对我笑笑,我回过头看看身后无人时,才确定你是在对我微笑。之后你举起左手,向后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我微勾起嘴角,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少年。

自那之后,我整理的桌柜再没有你的枕靠。你的那个再见的手势,我现在才明白,不是那么的简单明了。

我去问过小东,他说,你回老家了,你家的房子被别人一把火烧了,家产尽失,在父母的劝说下,你准备参军。

夜深时,会时常想,顾良辰,你的出现,绚烂了我一生的忧伤。看着你叼着烟时假装成熟的不屑,我也会很疼惜。

我进入了大学,一天在校友录里,看见了这样一段话。

小晚,对不起。我走了,其实每天看见小晚笑啊,哥就觉得幸福。可是小晚,哥污点的生活轨迹里,无法安置这么美好的感情。

不要记得哥,哥曾少予你的,望你在别处已得到。

小晚,为哥,你要幸福。

此段话写于我高考期间。

我提起手撑按在膝盖上,慢慢地蹲下身,把脸埋在手掌中,虽然我知道,顾良辰再落魄,也是个王子。但每次看见你在风中无处安放的手时,就想与你携手天涯走尽。

想想曾经年少中顾良辰纷飞的衣角,也会在时光的流逝中无力而寂静地颓败在青春的角落吧。

现在才懂得,年少追逐原来是一场鼓鼓的风,它会随着那个他走过所有成长中关于女孩的盛夏隆冬,然后见证你青春中每一步或幸福或艰涩的脚印。

只是,顾良辰,小晚知道你有你的命轮,可小晚会在自己的青春轨道里,为你开出一个月台,无关等待无关爱情,可命名为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