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页

2009-09-29 09:25耿林莽周庆荣宋晓杰方文竹崔国发盖湘涛何敬君
扬子江 2009年4期

耿林莽 周庆荣 宋晓杰 方文竹 崔国发 丹 菲 箫 风 盖湘涛 何敬君 王 垄

海滩上拾贝的孩子,直起身子望天。夕照灼亮了他的双眼,多像两枚青色的贝:(被他带走了)

一排鹅卵石,还留在潮湿的沙上。那是谁的洁白的牙呢?

海总在磨一面青铜。不是愈磨愈亮,而是愈磨愈暗了。

色彩的黄昏,海以苍苍的暮色为美。她在苍苍的暮色里,回归古典。

鸥鸟在飞。一只,一只,驮负着落日光最后的一点余温,早已蜕尽了血色。

鸥鸟驮负。在茫茫岸壁间,觅到了安放的巢穴。

(可那落日光,却不见了)那个背倚礁石而坐的汉子,赤裸的胸脯也似礁石。古铜色的凸起,匍匐着小山丘。

他吹起螺号:一种原始的苍茫感,自胸腔流出。像一缕缕青色的长发,在漂移。

他吹起螺号,一种原始的苍茫感,布满黄昏。

像雾,湿漉漉灰蒙蒙地,缠住了海滩上每一柱礁石,岸壁上每一棵树。

海誓

礁石与海,她们相爱么?

礁石老了。风吹日晒,酱紫色容颜,满脸的绉襞,像一个久历风浪的船夫。

海的召唤日日夜夜,浪花泡沫,诉不完的柔情,遥远地诱惑。

礁石为岸,冷冰冰站立,终不肯挪移半步。

夜深人静时,海咆哮着翻卷。他的爱已化作愤怒,扑过来,扑过来的拥抱形同吞没。

而礁石还站在哪里,不肯挪移半步。

月亮升起来,情人们姗姗而至,一双双,一对对。

选一块礁石倚坐,喁喁情话,绵绵不断,然后是亲吻,拥抱,抚摸……

然后是“海誓”。

女士说:“海枯石烂”,

男士说:“而情不变”。

像媒体的套话,早说过千遍万遍,还没有说够。

(已记不清向多少人背诵过了)

海呢,愤怒的冲击也算一种爱么?

还是恨呢?

一千次,一万次……

其实,海不会枯,

石也不会烂。

礁石与海,制造的是一条游戏规则。

永恒,或者残酷。

蛐蛐旅行

蛐蛐爬出洞口,蹦蹦跳跳,想到处去走走。

石条、路轨、站台,一列火车就要开出。

蛐蛐钻到旅客敞着的竹篮,被提进车厢去了。

它没有买票。

车厢里燥热,无风。

它深感窒息,便叫了一声。

到处人声嘈杂,喇叭筒音乐喧腾。

它又叫了一声,从竹篮里蹦了出来。

铁皮、地板、软拖鞋来回走动,烟草味葱气息混合交融。

找不到泥土、石块,找不到潮湿野草间的那个洞了。

它有点慌,叫一声,又叫一声。

目标暴露,列车员走了过来,打开窗,将它扔了出去。

一千三百里,车已开出去很远。

甩断一条腿的蛐蛐,残疾的流浪汉,完成了一次莫明其妙的旅行。

日记(外四章)周庆荣

2008年4月1日下午四到五点。

风一阵,雨一阵,远处的雷声、阳光。

这一时间我正坐在茶室,风就突然地刮了过来。很多浮尘被吹向远方,但更多的尘土被卷向空中。外边的世界就这样变得浑浊,像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刚染上新绿的柳丝,在它们的鞭打后,我的灵魂还能纯净如初?

风,终于刮过。

一阵急雨,浮尘复归大地,很多残花纷纷跌落。我们的世界是不能让迷尘遮住双目的,我听见高潮中的雨声,我看见雨水在冲刷屋顶,我感受到这场大雨的迫不及待。已经是春天了,就让春雨洗出一片明媚吧,如果春雨愿意,也顺便打扫一下多年来蒙在我精神上的尘垢,我想做一个高贵的人呵。

如果风吹不走,雨洗不净,别急,因为我听到雷声正响在远处。我们的世界注定要明亮的,因为阳光突然地就照了过来。

2008年4月1日这一天最终是以晴天走进日历的,很像我对待生活的某一种信念。

风景般的岁月

有一首歌,叫《昔日重来》。

当你在霜冷的冬日,临窗独坐,想起已经过去的那些快乐,如今只有寂寞地搅动杯中的咖啡,你会被这首歌感动吗?

当你站在夏日的傍晚,看晚霞抒情地染红丛丛紫薇,它们在你自己的花园里快乐地开放,你想起已经过去的那些痛苦,你仍会被这首歌感动吗?

岁月是无法重来的。

重来的应该是你的记忆,记忆作证!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记住一位仇人,如果仇人正好又是一位疯子,你是否更容易记住?

仍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记住一位同事,他便不再是你的仇人,或许,就更不是一个疯子。

蓝蓝的天空下,一群人正在劳作,为了生活;

蓝蓝的天空下,另一群人也在劳作,为了休闲;

蓝蓝的天空下,我坐在亭子里,亭子在花园的东南,那是我故乡的方向。

CD响在耳畔,那是《昔日重来》。

十来岁的时候,记住的是故乡的麦香,田垄上的水牛,村庄的炊烟和一双努力向乡村外边眺望的目光……

二十来岁的时候,记住的是一位身穿绛紫色连衣裙的小镇上的少女,后来,她成为我的妻子,陪着我从南方的雨,走进北方的风……

三十岁的时候,记住的是几张面孔,那些朋友的面孔,我们一道在河边徜徉,寻找着桥,最后,我们以游泳的方式渡河,从此,又记住了什么是船,什么是坚硬的石头……

四十岁就要到了,记住的是一幅幅国画,展示在南北东西的山川和大地,是山,是海滨,是名利,也可以是高原和沙漠。这些是另一种生命,与人类同行……

今后还有很长的岁月,一定会有另外一些经历。

也许,是新的喜悦,也许,是新的艰难困苦。

无数个画面会组成一个完整的人生,那么,童真的期盼,少年的惆怅,青年的浪漫,连同中年的成熟,这些又会变成怎样的未来?

土城墙

土城墙肯定坚固过,它曾经忠诚地保护过什么。

近千年的风雨使它成为一道隆起的土丘,无数种树木茁壮地生长,还有野草,还有小花,风中摇曳着寂寞的美丽。

或许,长出植物的土壤才是真正的土地?而只有真正的土地才能生长庄稼,是庄稼养活了我们,也养活了历史啊。

坚固的城墙当然长不出飘香的稻谷,它生长着帝王的威严和抱负,它同时传递出一种信息:停止攻击,就地守卫!

终于,威严如土,抱负如土,隆起的土丘因为树、因为草、因为花,才让那段历史变成隆起的风景,鸟群栖息,人群驻足。

成为土丘的古城墙,如今是我的祖国首都的一座长带状的公园。

深秋

蝉鸣日渐稀薄。

风,很小的风,便吹得叶片跌落枝头。

春日鹅黄的嫩,夏日葱茏的翠,到了深秋时节慢慢地都成了记忆中的风景。

那春情萌动的岁月啊,那夏情火热的年华,烟一般地燃去,灰烬散落在烟缸,残留口中的烟雾对镜喷出,在静寂的深夜。烟雾散尽后,是我的一张略显倦色的脸庞。

多少片叶子,就有多少种幻想,深秋的短暂逗留,倏然将埋入冬天的冰原雪野。

天至深秋,人,亦至深秋,仍在空中飘扬的便是中年的思想。

天涯海角

这一块石上写着:天涯,那一块石上刻着:海角。

从天涯到海角,修远兮漫漫长路—— 一百米。

山盟海誓的爱,牵手一生,相伴一世,也不过是天涯到海角。

百米之距,百年人生。一辈子的爱,悲欢离合;一辈子的友谊,崎岖坎坷;一辈子的奋斗,苦辣辛酸。

如此容易走完的距离,众人啊,为何天涯仍是天涯,海角仍是海角?叠加一生的足迹,竟填补不了百米间的怅望?

以沉静以叹息(二章)宋晓杰

玄想之旅

逃离出城!

做一次日常生活的反叛!

问问焦灼的内心,还有多少余烬的火星?

带上纸、笔、诗歌、美酒、炊烟和帐篷,在山水间浪游、冥想,走走停停,爱上颠沛和险恶,模糊前程。

同时,带回化不掉的积雪、纯净的双眸、与世隔绝的美好年景,在来来往往中惊现尘世的光辉,那些没有被玷污的清白和苞芽。

关于目标,关于途径,关于面具,关于背影……以及可有可无的一切,重要不重要的一切,都在阳光下隐匿了讯息和音容。

花葵微微颤动,那是对感激和热爱的真诚回应。

上路吧,还你片刻的轻松,哪怕高山封锁了消息,哪怕大水冲断了路程,收拾好离愁和悲情。

上路吧,安然地回到严冬,成就那块拒绝融化的冰。

不断地挖一口井

不是挖许多井——浅尝辄止,贪婪地攫取,打上私有的徽章——而是挖一口井,刨根问底,追根溯源。从木头里逼出火星,从风里抽出嫩芽,终归要有个可交待的结果。

不是挖许多井——像开启一个又一个魔瓶,我只钟情于一个,哪怕是最狠毒最威猛的一个——我只挖一口井,并且还要挖出与井口等同的天空,接纳独一无二的清风和云朵。

不是挖许多井——像旁不相干的许多藉口,我只说出其中的一个——我只挖一口井,日夜不舍,直到筋疲力尽,泪如泉涌。

打开土里的水,水里的火。

打开玻璃里的光焰,光焰里的花朵。

我扶着铁锨,站在蓝天之下,哼着不成调儿的歌,看井口咕嘟咕嘟地冒泡,沸腾的温泉,幸福地上升、堕落。

不断地挖一口井,就是不断地重复一种劳作,一种模式——不在其广,而在其深;不在于变通,而在于执著。

这重复的必要性有多大,最好谁也别说。让大地上的伤口,慢条斯理地去讲述不为人知的隐秘生活。

即使没有找到泉水也不要紧;即使找到了,又枯竭了也不要紧。否则,怎样与世界言说……

很多力量(外二章)方文竹

很多力量是在蚂蚁搬大象时显示的。

很多力量是在我过了第三座桥,再过第四座桥时看见的,原来它是一座断桥。

很多力量是在我握过无数双手之后,在梦里握紧的一双手时感觉到的,它是一双虚幻的手。

很多力量是我在热里滚,在火里行之后接触到的,原来我已陷入了千里冰层。

很多力量是我在看到了爱情的太阳经过简化,慢慢变成了一只萤火虫之后看到的。

很多力量是由于心太亮撤退之后变得心太暗时看到的。

很多力量是在挤公共汽车辨认出几十年不见的老同学时感觉到的。

很多力量是在人变成了鬼,鬼变成了空气时看到的。

很多力量是在灵魂离开了肉体远遁之后,再回到肉体时感觉到的。

很多力量是在大狗叫了小狗也在叫时看到的。

很多力量是在扫荡万里旷野的风经过一座小屋再抚摸一颗小小的心灵时感觉到的。

很多力量是在很多力量渐渐消失之后,孤单一人站在码头上看岁月时看到的。

很多力量是在与很多力量交锋、抵挡、消耗或共同滋长中产生的,我夹在它们中间,像一只落魄的汽球。

你咬上一口试试看

食物。非食物。软的。烂的。硬的。真的。假的。实的。空的。酸辣苦甜什么样的味道?人间的。天堂的。万事万物。

野牛肉可以嚼烂。一个梦也可以咬成牵牛花一样的形状?

咬下外婆的白发,让岁月里的黑土地连成一片。

咬下春花的一瓣,来年开得更好看。

咬下一亿分之一的太阳,把尘世的灯吹灭。

咬下大海的一滴,点化宁静的夜晚。

咬下巨著的一页,留一个谜语给你猜。

咬下时间的一根链条,抓住世界的秩序,看到停滞的美。

咬啊咬,咬疯了,不小心咬破了无数的脸,让世界成为一座美容院。啊!那是谁?又大张开骇人的大口……

你咬住了肉体,那是恋人的。

你咬住了灵魂,那是你被谁咬了,可能是上帝。

夜晚在整形

在山阴道:夜晚将我一会儿变粗,一会儿变细。

在大都市:夜晚将我一会儿变成人,一会儿变成鬼。

在生活里:夜晚将我一会儿变圆,一会儿变扁。

在沉思时:夜晚将我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

然后是一座标准的雕像。

在夜晚里:夜晚将我一会儿变有,一会儿变无。

无让我融入了夜晚,夜晚后面的夜晚,黑暗后面的无边的黑暗。

夜晚在整形。

在暗处,夜晚经常整得我鲜血淋淋,血是红色的,不亮,夜晚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

呵!夜晚的整形塑造着世界。

最后,夜晚跑进了我在灯下正在写的诗行里,我在诗里开始为夜晚整形,将夜晚整成一行又一行文字,墨色的文字就是夜色呀!

画·劳动者(二章)崔国发

洗衣妇(法·夏尔丹)

早醒。曦光,从窗户中透射出一扇晴和的暖色。

慈祥的农妇,伸出纤巧的手指,在装满衣物的木桶里,轻轻地搓洗,温厚的宁静,和一片清亮的水声。

舍弃过多的粉饰。头戴一方素雅的花帕,腰系白色的围裙。太阳的绛紫,在质感柔和的薄袄上,叠印出一腔圣洁的爱心。

无意的一次凝眸,在一潭幽深的晶莹里,秋水般地,洗濯成万种动人的风韵。

缘爱而生的稚子,于木桶边,坐在离他妈妈很近的地方,欣然吹出,一串串彩色的肥皂泡,和天真的灵性。

身边的花猫,若隐若现。它的目光,于深褐的背景上瞭望,一片祥和的风景。

门外,一个妇人,于熹微的曙色里,晾晒,纯白如初的心情。

磨刀匠(西班牙·戈雅)

天已经暗蓝。静极,有一些阴影在浮躁。

磨刀霍霍。风火轮上,火花闪耀。飞溅的语感,在他的眼中大义凛然。

一种气血,剧烈地骚动。岁月于磨刀人棱角分明的面部,呈现出艰难与粗豪。

蹲立在硎石之侧,磨刀,磨刀,磨刀。

头发乌黑。粗膀圆腰。敞开的衬衫。手掌上,生出厚厚的老茧;胸脯上,有一撮气韵生动的黑毛。

不曾说破,刃的锋利,在宽阔的田野里,足以把一片麦菽、稻穗和稗草割掉。

刀耕火种。拼尽全身的力气,把生命打磨成金属的质地。

风吹一种野性,在粗壮的骨骼中,猎猎呼啸。

磨刀。磨刀人,看得出,他铁质般的额角,已日渐衰老。

四时之气丹菲

一、 肝是身体里的春

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

——《黄帝内经·素问》

立春那天,一只猫叫了,然后两只,三只。它们准时得到春的信息。

无意中,它们又将信息传递给倾听的人。

我从阳台上往下看,内心喜悦无比。

突然遥想到江南的茶园,我站在枝头嫩芽丛中,可以临时扮演一个采茶女。

更多的时候,迎着初升的太阳,将脸微微抬起,眼帘轻闭,太阳的光芒制造着一场无声的淋浴。

入夜,熄灯上床;早起,漫步庭院,披散头发,舒张形体,使神志随着春风生气勃勃。春天是透明的海洋,人是一条散步的鱼。逆春气,则太阳不生,肝气内变。

肝属木,肝是身体里的春。肝藏血,主疏泄。它藏于身体右侧肋弓下,仿佛一个老谋深算的军师。

忌发怒。

一个星期六上午,我松土,种下了凤仙花的种子。我想见证一株植物的生长过程。要让一株植物代表我,在春天里萌出新芽。

春天,使天地间无数隐匿的爱情合法化,它们变作花的唇语,小草的探身,鸟儿一掠而过的波纹。

生命的延续从一场欢爱开始。

二、 心是身体里的夏

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

——《黄帝内经·素问》

夏天是我最喜爱的。居住在北方,夏天似乎是一年中可以肆无忌惮的季节。

能穿最少最轻的衣服,能假想成一只飞翔的鸟儿。和他相见,不由得笑起来。知道就是他生命里的一把伞,雨天时,他毫不客气就把我拿出来顶在头上和肩膀上,罩住他行走一段泥泞路。

六月五日,我站在枣树下,惊讶夜空为什么坠在了青黑的枝条上。六月十五日,那些密密麻麻的星星,正在思谋一场暴动。六月二十日,繁星一夜间收起金黄的光芒,如一只青蛙变回到蝌蚪,一粒枣花鼓出尾巴,绿了身体。它们令我迷茫。我看到造物主画下了最初的一个符咒。

天乘着雾气落了下来,地躺卧的姿势更加鬼魅。夏天在纠缠的同时,呈现出新娘微凸的腹部。

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心属火,主血脉,主神明。心是身体里的夏。在夏天,修补一颗受伤的心正当时。

忌暴喜。

心藏于身体中部,如一颗成熟的草莓。那些在初夏上市的草莓,艳丽娇嫩,是生命柔软的舍利,以心的姿态再做奉献。面对一颗草莓,我总是欲言又止,站在那里,慌了手脚。

三、 肺是身体里的秋

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

——《黄帝内经·素问》

从不盼秋天来临。秋天临近冬日,秋天使我离一个人越来越远似的。

丰收的家园背后,是失血的田野。我的眼睛习惯从一个人的正面,看到他暗夜里蜷缩在一处的思想,那些不甚明了的茅草。

早睡早起,闻鸡起舞,精神内守,使肃杀的秋气得以和平。秋天,容易让城府之人胜出。他咀嚼着甜蜜的果实,心事重重。秋在一面隐蔽的墙上,悬挂起一场战争的示意图。

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肺属金,主气,司呼吸。肺朝百脉。肺是身体里的秋。十月的一天,我在苍茫的大山深处,躲开人群,静坐于一隅,对面雾气里环抱着群峰。合目,深呼吸,相信它们来到了我身体内部。它们被肺气推动着,散布到一个人的脏腑,大脑,四肢,皮肤和毛发。一个人便如扬帆的船,找到了方向。

秋还在往深里去。它顺应着时光的隧道,却又逆着某个人的心思。松弛,缓慢,直至无形。

忌伤悲。

那些被扫的落叶,发出多么清脆的响声啊。

四、 肾是身体里的冬

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

——《黄帝内经·素问》

如果还不明白天意,就想想水怎么会在一夜间结成冰,缄默下来。

学习一粒土豆,隐藏。休眠。做梦。

冬季。一个人像有私意似的,又像已有所得,将所有的意志覆盖,再覆盖。难得一个可以堂而皇之地早卧,晚起的季节。一定要等到太阳升起,等到她画好红妆,等到新娘挑开盖头。

冬天多么幸福的季节。生命慵懒而高贵。事物彻底做出放弃;颜色走到了头,变黑;一副牌重洗;聒噪的鸟儿选择了匿迹。一个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和另一个人安静地游戏。

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肾属水。肾是身体里的冬。藏精。主骨,生髓,通于脑,其华在发。捧一本书发呆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个人好似长有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不妨夸夸他,你腰间的两只肾,品质优秀;它们如一对翅膀,托着你隐秘地飞翔。

我再也收不住眼睛,收不住思想,那个人还长有一口齐整的白牙,能咬啤酒瓶盖,还能咬坚硬的核桃。

忌惶恐。

背转身,一个人窃笑不已。

思念的花朵(三章)箫风

用心读你

读你如水的眼睛。

你默默地看着我,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我知道,你的世界细腻而丰满。你那双藏着许多秘密的眼睛,想跟我说些什么呢?

但我不听。还是让我用心去读吧,我有足够的耐心,读懂你那双漾着悠悠涟漪的眼睛……

读你如瀑的黑发。

季候风吹不动你那渴望轻袅的黑发,正如吹不动你那渴望飞扬的情丝。远眺你飞泻如瀑的长发,总有一种心跳的感觉在蠕动。

你可知,远方的我,因为那个美丽的许诺,正义无反顾地走进瀑布,走进瀑布下那潭轻漾的秋水里……

读你如歌的微笑。

你粲然开放的微笑,很美,很暖,阳光一般温馨,尽管温馨中伴有一丝美丽的忧伤。真不知道,没有那片温情的阳光,我怎么走出这情感的雨季。

你的微笑,如一首欢快迷人的歌,令我久锁的眉,花瓣似地舒展在你温暖的阳光里……

读你如梦的心。

心与心的对峙,便是真诚与真诚的对峙。翻开所有的记忆,一遍遍读你的心,我终于明白:相知,不一定非要相识,能够感觉彼此心的律动,就已经创造了奇迹。

我知道,我今生无法走近你。多少次,你踏着我的心跳悄然走进我梦里,轻轻地没留下一丝痕迹……

遥遥的祝福

只因为那个美丽的偶然,彼此陌生的你,才不再陌生;只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原本平淡的日子,才不再平淡。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小妹。

你生命的小树又多了一圈金色的年轮,令为兄的我,心头又多了一份牵挂。

我想,今晚的烛光一定很美,烛光里的你一定很美。摇曳的烛影里,你诗意的微笑会定格在18岁的风景吗?

而此刻,远方的我却不能为你亲手点燃生日的烛火,不能亲口对你说:“生日快乐!”

只好遥想着烛光中的你,慢慢地咀嚼你的名字,咀嚼你的快乐,咀嚼给你的沉甸甸的祝福……

恍惚中,郑智化撑着双拐携着祝语从秋夜的边缘款款走来: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牵着我的手/跟我一起唱/这首生日快乐歌…… ”

这滚烫的歌声一次次在耳际响起,如涨潮的月光渐渐地漫过窗前遥望的我,漫过我淡淡的忧伤,漫过无涯无际的夜空,载着虔诚的祝福,飘向你,飘向你……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在这美好的时刻,让我俩倚着窗儿,遥遥相望,穿越心灵之约,共饮一杯月光!

无月的中秋

我知道,每一次甜蜜的相聚,都会有一个凄然的离别;每一次短暂的重逢,都会有一个漫长的思念。

因而,我好想,好想让时间急促的脚步定格,定格在这个团团圆圆的日子里。

真的要走吗?你一遍遍地问我,我也一遍遍地问自己。

可烦杂的公务就像抽打陀螺的鞭子,令我身不由己地旋转,旋转得身不由己。其实,我很想留下来,留下来好好地陪你,陪你倚着窗儿,倾听月光潺潺地流淌。

然而,窗外却是淅淅沥沥的雨。无月的中秋,令人平添离愁,也更难忘怀。因为,月在心中,月在梦里——

心中的月更圆,梦中的月更近!

“每年中秋,我都等你回家……”咀嚼着你的话,每一个月圆月缺的日子,心中都会漾满桂香,每一个想你念你的夜晚,梦中都会溢满月光……

还记得么?我们初次相识的日子。

分别时,空中也飘着雨做的云,心里也下着泪做的雨。可是,眼前的你,已不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孩,26支生日的烛火即将点燃。但在记忆深处,最令我难忘的,还是第一次为我送行的你,还是那双饱含雨意、漾着涟漪儿的眼睛。

还记得么?在你举行婚礼的那个幸福的时刻。

我默默地坐在酒桌边看着你,看着你那双漾着笑意的眼,看着你那张被亲友的祝福陶醉着的脸。我默默地端起相机,捕捉着一个个幸福的瞬间,将它们定格为永恒的追忆……

因为一个你,我深深地爱上了那座陌生的城市;因为一份缘,我牢牢地记住了这个无月的中秋……

西部神韵(四章)盖湘涛

一泓天国泻出的碧水

太古的混沌。

自轻的造物主竞砸毁自己塑造的物相。

神、急骤地擂出鼓鼙、以磅礴之势射出漫天的霞彩。

极乐世界里,仙童不慎打翻斟满金色琼浆的玉觞,汪洋的潮雨淘洗着尘世的一切精灵。

淙淙流淌的碧清泉水,传来天国神的低语,那微波涟漪的一泓碧水。让暮春池畔的鲜花盛开,让少女陶罐汩汩地汲水。

新雨滋润的绿原庄重、广袤。

超出了凡高的想象。

从山巅疯狂飞落的瀑布、跃过山峡巉岩,冲出神域的界限,在歧路被未知轰击得懵头懵脑、不再倾吐压抑的心声。

神,甩出一个天堂鸟。

那释放出的金色光,把世间照得通亮。

雪域

雪域。雍容而温柔。

那少妇般静卧的曲线,美丽的乳胸下,软蠕美丽的腰腹。

每个小小的起伏,都如此销魂。

因隆起而丰满。

因清彻而飘逸。

因裸露而显得更加神秘。

雪域。层峦迭嶂的冰川雪峰。痉挛中化为神突兀横空的海拔最高记录。

刷新了一片湛蓝的天国。

只有古寺庙的活佛,

一直在禅房的烟火中打坐。

雪域,一种神圣的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