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晴
与刘震云认识且有简单的往来已经很多年了,我试图通过一些点点滴滴、拉拉杂杂的琐事,很侧面地将我所感受的刘震云,为喜欢他崇拜他对他感兴趣的人们做一点朴素的分享,同时,也是我自己对一直想写他的愿望做一个完成。
早就想写一篇关于刘震云刘老师的文字了,但却一直迟迟没有动笔,尽管站在我个人的视角上,以“感受作家”命名的文字已写了一堆又一堆,而有关刘震云的片段,却一直在我心里沉淀又沉淀。
随着近期刘震云的最新长篇力作《一句顶一万句》热度的一路升温,研讨会的隆重召开、文化圈的倾情评论、刘震云在北大关于《一句顶一万句》演讲的开讲以及新浪网为他专门开辟的专栏……使得本来在中国文坛就很明星的刘震云,一下子在网上网下再次“升温”。人们喜欢他,在曲里拐弯的中国汉字间解读他,使他的人气指数直线攀升。
与刘震云认识且有简单的往来已经很多年了,我试图通过一些点点滴滴、拉拉杂杂的琐事,很侧面地将我所感受的刘震云,为喜欢他崇拜他对他感兴趣的人们做一点朴素的分享,同时,也是我自己对一直想写他的愿望做一个完成。
碰出来的相识
与刘震云刘老师的认识,纯粹是碰出来的。
多年前在北京东八里庄,在那个环境极其脏乱差的地方,因为坐落着中国作家的最高学府鲁迅文学院,所以文坛的名人大腕们,一不小心就会碰着。
那时,初到北京的我,租住在鲁迅文学院后面的平房里,在打工的同时,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间或还能旁听鲁院文坛大腕们的讲课和蹭鲁院食堂的饭菜。没事儿时,我常常在鲁院附近臭水沟旁的小路边、小桥上、菜市场、卖杂碎汤等各种小吃摊点附近蹓跶。而这些地方,也是刘震云常常出没的地方,因为他的家和工作都在附近的《农民日报》社。
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几乎每天中午或下午,我都会碰到刘震云推着一辆旧自行车,车后座上捎着他的女儿妞妞,接送她上学和放学。无论风中,雨中,他们的身影总会出现。虽然当时刘震云尚不到40岁,但我总觉得他像一个年长的慈父,平凡而任劳任怨。
起初的碰面,只是看看就过去了。碰面的次数一多,彼此都不禁善意地一笑而过。后来在鲁院的一次旁听,蓦然发现站在讲台上的人,竟然就是天天碰面的那个接送女儿上学下学的平凡慈父——原来他就是著名作家刘震云?!我当时惊愕地张着嘴,傻傻的,感觉半天嘴唇都不能合在一起。那次旁听,就算是和刘震云的正式认识。
之后的碰面,我常常都是礼貌地问一声:“刘老师好!”他点头答应着,有时简单地寒喧两句,有时我也会逗逗他那可爱漂亮的女儿。
在离鲁院不远的红领巾公园,我也曾多次碰到刘震云。一次我坐在公园的湖边看书,忽听一个十分稚嫩的女孩声音喊:“刘震云,拿纸来!刘震云,拿纸来!”我吃惊地寻声望去,发现不远处妞妞被冰激凌染成大花脸,而且洒了自己一身,她在那里很自然地直呼着刘震云的名字,刘震云听到了女儿的呼唤,竟也很自然地答应着给她递纸巾。我当时觉得特别有意思,在外国电影中,时常会看到小孩直呼家长名字的情景,其关系宛如亲密的朋友,而在中国,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刘震云和他女儿,在那一刻上演的中国版亲密朋友的父女关系,让我忍不住会心一笑。
再后来,因为文学方面的一些活动以及和刘震云太太、著名公益律师郭建梅郭姐的相识,碰面、一桌吃饭和串门做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对刘震云刘老师的感受,也就一点一滴有了更多自然的积累。
好人加平民的刘震云
刘震云一向低姿态,在他的作品中,他总是以“写字的小刘”自居。而他的“兼职”,则是给“曹丞相捏脚的人”。
着装方面,在我的印象中,他差不多永远都穿件红色T恤和十分肥大的一点没有形状的黄军裤,任谁看了都不会把他与作家联系在一起,而他也常常一副很民工的样子,趿着拖鞋在东八里庄那片很是乱糟糟脏兮兮的地方溜达,和钉鞋的、卖杂碎汤的人一坐一聊就是很长时间。
提起刘震云的好人加平民形象,我不禁想起几件小事:
第一件事,是多年前在《农民日报》社,一个在鲁院上学的学生,其家长来京看他,经人介绍在农民日报社招待所的一个房间里住了几天,临走时要交一些费用,但却一时找不到收钱的人。那学生就和他的同伴站在楼道里等待,却迟迟不见人来。
这时,刘震云出来问:“你们是鲁院的学生吧?”
学生局促地答:“是的。”
刘震云又问:“你们一直站在这儿干吗?”
学生答:“我父亲在这儿住了几天,现在要交钱,但是收钱的人不在,我们在等。”
刘震云“哦”了一声,然后笑道:“人不在就不交了,哪有一直等着给交钱的,不就住了两天吗?你们回去吧,人来了我给说说。”
两个学生感激地走了。
那时候,刘震云时常被鲁院请去讲课,他知道很多来北京求学的学子们都很清贫与艰辛,就用这种方式体谅着他们。
第二件事,是在一次五六个人的饭局中,其中有一个管辖东八里庄的片儿警。那个片儿警油腔滑调,总是称兄道弟的不断用赞美之词拍刘震云的马屁,因为那个时候,人们常常会说:“北京的金台路往东有个刘震云!”他的名气,似乎比《农民日报》社还要大。而那个片儿警,在极力拍刘震云马屁的同时,又不无放肆地贬压另一位当时还不是很有名的青年作家(不过,现在他已经很有名了),刘震云三番五次地制止片儿警说:“你别说了!”“你就别说了!”
饭局结束,临走时,刘震云从桌上摸起一个打火机,塞进那个青年作家的手中,然后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友善地拍了拍,用鼓励的语气说:“好好写!”青年作家当时一脸的感动之色。
如此细微的安慰,是刘震云身上一种好人的自然流露。
另一件小事也值得一提,刘震云家曾装修房子,而装修好的房子没几天就坏了,墙皮斑驳,刘震云太太很是生气,而刘震云却平静地安慰说:“你别生气了,他们要是不蒙我们,他们也赚不了钱啊!”言词间,流露着对装修工人的宽容。
在刘震云身上,类似的细节还有很多,这些小事,让人感受到,他是一个能体谅人、很真诚、有情意的好人。
实际上,从作家的角度看,从根子上说,刘震云也是一位具有真正平民心态的作家。这一点在他身上和作品中显得尤为本真与可贵。因为他从根子上关注的都是平民,是平民们那些很小很小的小事。
和刘震云谈保险
无论如何,我自己都不能相信,为了帮助一个做保险的女朋友,我竟然去跟刘震云谈保险,而且直指目标是希望他能介绍冯小刚一家上保险。女朋友一脸期期艾艾的表情,让我帮助她,我忍不住,心一软,就答应了,然后就去了。
那是3年前的一天,天空飘着凉爽的雨丝,我来到了刘震云位于亚北某高档社区的新家。
开门迎我的是刘震云的太太、著
名的郭建梅律师,我一直称她郭姐。
与郭姐问好,换鞋,进入优雅舒适的大厅,然后落座。
一番热情寒喧后,郭姐轻声对着二楼唤:“震云,震云!”
5分钟后,刘震云身着一件咖啡色缎面的中式夹衣走下楼来。平心而论,这是我见过的刘老师穿得最正规的一次,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他永远都是红色的T恤衫和十分肥大的黄军裤。
简单问候之后,我就不管冒昧不冒昧,合适不合适,开门见山地递上了女友保险公司的名片。
刘老师拿着名片,看了一会儿,会意地笑着点头说:“我明白!我明白!”
我也笑,然后不好意思地对他说:“刘老师,想让你给介绍一个人。”
刘老师很痛快地说:“你说吧,介绍谁?”
我说:“冯小刚。”
他“哦”了一声说:“小刚啊,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先问问他,然后打电话,这名片上不是有手机吗?”
在说“手机”这个词时,刘老师不经意地明显加重了语气,然后他自己又意识到了,先敏感地笑了,因为当时,由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手机》正在全国热映。
我也跟着加重“手机”一词的语气,笑道:“是有‘手机,你就让冯导打‘手机吧!”
然后大家一起笑。
在后来的谈话中,我用聊天的口气问刘老师:“听说在冯小刚家里,凡事都是徐帆做主,是吗?”
刘老师答道:“这个我不知道,我们男人在一起和你们女人不一样。”
他笑一下,接着解释说:“我们在一起不谈家事,只谈一起做的事情,和你们女人不一样。”
我也笑,一种默认的样子。事实也是如此,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女人们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多数都是家长里短老公孩子衣服美容什么的。肯定和男人们在一起时雄赳赳气昂昂时刻准备着征服世界的心气儿截然不同。
谈话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因事先知道刘老师在写东西,不想耽误他更多的时间。当我准备告辞时,没有想到的是,刘老师突然很慷慨地对我说:“你把名片多给我留一些,我给你发名片去。反正想买保险的人,在别人跟前也是买,那就让他们在你朋友这儿买,我就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好朋友在卖保险。”完了他还很认真地追加一句:“你放心,我会尽量去做这件事的!”
短短几言,刘老师一下子触动了我感动的神经。他的话,很实在,很真诚,让我心里突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觉。因为从朋友那里了解到,卖保险遭遇的冷遇和打击实在太多了,即便是很好的朋友,也没有谁能像刘老师这样说过如此暖人心的话,更别提要慷慨地去发名片了。
我又给了刘老师10多张名片,无论他是否去给他身边的人发,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让我感受到了他对一个在中国的环境中艰难做保险的人的体恤。这,依然是他“好人加平民”的一种本色体现。正如他无论在作品中,还是现实生活中,常常和钉鞋的人、卖杂碎汤的人打成一片一样,姿态永远那么低,心境永远那么平和。
高度思考状态的刘震云
再一次去刘震云家,我是去采访他。
那天,他显得很倦,听他太太郭姐说,他最近很忙,当天凌晨两点多才休息,早上6点钟又开车送女儿去中关村的学校上周六的特色课,下午5点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在等着他,另外他现在是太和影视公司的董事之一,公司近期有几个项目要上,另还有多家媒体在排着队等待采访的时间……我想,这大概就是做名人的累与辛苦吧,心中不由滋生溧深的歉意。
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刘老师才吃午饭,为此我观赏了刘震云在家里捧个大碗,席地而坐很乡土很自在地吃饭的样子。他吃着饭,眼睛一直盯着前面偌大的落地电视里正在播放的资讯类节目,同时,他还不忘侧头向坐在沙发上的我说上一两句话,然后继续盯着电视吃饭。
中间,刘老师主动向我说起了关于冯小刚与徐帆是否对保险感兴趣的话题,我连忙笑着对他说:“刘老师,我今天不和你说保险,以后也不会再说!你先吃饭吧。”
他听了我的话,稍微一愣,又会意地“哦”了一声,然后接着盯着电视吃饭。
我发现,刘老师无论吃饭、说话、看电视,都是一种表面的形态,而实际上他的思想的轮子一直在飞速运转,这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来,他一直都处于高度思考状态,而他的思考显然都跟写作有关,那一刻,使他看上去作家的气质很浓。刘震云和家人
刘震云对自己的外祖母充满了无限深厚的感情,在谈到他最喜欢的外祖母以及和她老人家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时,刘震云不仅在语言上显示了他绝对的幽默天赋,还流露出他自心底喷泻而出的真挚情意。这些,在他的作品中有很多的体现。
刘震云家的保姆,是刘震云太太在河南的远房亲戚,她管刘震云太太叫姑姑,管刘震云叫叔。一次,我跟他家的小保姆闲聊。
我说:“你在北京想不想家?”
小保姆很健谈,她说:“姑姑和叔都对我特别好,因为他们太好了,所以我都想不起来想家了。”
她还说:“平常找我叔的人,都是河南老家的人,他们找我叔,就是让叔给帮忙,所以我叔每天都很忙。”
在谈到刘震云和他太太的关系时,她一下子眉开眼笑地说:“我叔和我姑,他俩挺好的,他们一点都不吵架,我姑经常说笑,也经常让大家一起笑,还有妞妞也特别好。”
言语间,流露着刘震云一家人之间的幸福与和谐。
刘震云本人在谈起他的太太时说:“太太是我北大时期的校友,都是河南老乡,假期一起坐火车回家时,给了我表现自己的机会。本来是手上生皮炎,不得不贴胶布。她问我原因时,我就即兴创作了一个特不经意但绝对具有杀伤力的解释:‘嗨,拉小提琴拉的呗,在部队里咱当文艺兵。”
直到现在,刘震云太太郭姐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还会给刘震云时不常来一句:“小刘啊,咱什么时候买把小提琴在家拉一拉呀?”
说起家庭,刘老师常常笑称自己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他说太太和女儿都嫌他邋遢。这点我最能理解,谁让他总是永远不变地穿身红色T恤和十分肥大的一点没有形状的黄军裤呢?刘震云曾在电影《甲方乙方》中扮演过一个自杀青年的小角色,那个角色,实在不怎么样。当时电影在北京热映期间,我在华堂商场又碰到刘震云也陪着太太郭姐一起逛,我笑着说:“刘老师,我昨天刚看了你演的电影!”
刘震云笑着没有说话,郭姐嗔怒地看一眼刘老师,笑道:“他演那角色,真恶心!”言下之意,也是怪他太不注意个人形象。刘老师只是一味地笑。
刘震云的女儿妞妞,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并且奋发立志着要成为某电视台的女主播,这件事,已经完全指日可待。有意思的是,在刘老师的军绿色挎包里,常常装着一个很卡通的钱包,那就是他女儿淘汰给他的赠品。
一次在刘震云家,当我提出拍几张他的近照时,刘老师非常爽快地说着:“好,好。”然后就自己先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拍照。
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直笑。
然后,他太太郭姐找来了梳子,他女儿妞妞拿来了纸巾,两个人一起动作,妞妞给刘老师擦脸,郭姐给刘老师梳头发,并且又说又笑,好不热闹,而此刻的刘老师,俨然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一样,极力配合着任由她们母女俩在他脸上头上打扮着。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开心配合的样子,我一个外人所感受到的,除了温馨还是温馨。
我愿给河南人做形象大使
全国人民好像都对河南人有种不太欣赏的评价,而刘震云一家都是河南人,多年的交往,我感觉,他们善良、宽容、有情意、有仁义,实在是一家让人竖大拇指的河南人。
针对河南人是不是很坏的问题,曾经在网上引起过一场“不要歧视河南人”的热烈讨论,起因是一些河南人士愤而投书,发出了不要妖魔化河南人的呼吁。
就此问题,刘震云慷慨地站出来为河南人说话,他说:“如果我再不说话,我就成河南人的叛徒了。”
河南人究竟是怎样的?如何看待对河南人的讨论呢?
刘震云说:“不讨论还好,讨论来讨论去,河南人快让大家讨论成二战时期的犹太人了。把一个民族的缺点漫画成一个人和一个地域,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戏剧化表现,这样说起来方便和有快感。如果河南人能成为大家对生活发泄的一个渠道和形象,对于社会稳定也是有帮助的,也算是河南人对生活的一种贡献。但问题是,大家现在谈论和嘲讽的已经是饭桌上进行了许多艺术创造的‘河南人,而不是生活中的河南人了。”
关于对河南土地的印象,刘震云说:“河南是一片忍辱负重的土地。乡亲们的汗水,浇灌着那里的庄稼。我曾经说过,我的姥娘,三里长的麦趟子,从这头割到那头不直腰,汗珠滴得比麦粒子还多。我一个本家舅父,自打我记事起,再炎热的夏天,中午没有歇过晌,毒日头底下——庄稼棵里有40多度的高温——在田里劳作,一生没有吃过城里饭店泔水桶里浸泡的任何东西。当然他们创造的价值,肯定不是只养活了他们自己。”
关于河南人的相貌,刘震云说:“河南人长得不凶恶,中等个儿,黑皮肤,一说话声音很大,人多的时候爱憨厚地笑,一个人的时候神情有些忧伤。由于皱纹里的尘土还没来得及洗干净,生活起来容易粗枝大叶。什么东西都爱一锅烩,烩菜,烩饼,羊肉烩面。这容易让人钻空子。”
对于河南爱出假冒伪劣产品的问题,刘震云说:“假冒伪劣也看怎么看。从精神上讲总是对好的东西的一种向往吧。模仿并不是一件坏事,一切创造都是从模仿和模仿阶段开始,但是模仿到假冒伪劣商品的地步就不对了。”
关于河南人口碑不好形成的现实原因,刘震云说:“河南农村现在也很穷。每次我春节回去,发现乡亲手里的钱特别破,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毛票和5元票还在市场流通,说明那里的商品经济要滞后10至020年。大家出来打工,也不是身怀绝技,而是仅仅停留在出卖自己劳动力的地步。他们在城市捡破烂,卖菜,挖地沟,干的都是别人不愿干的最低等的劳动,蓬头垢面,给人的印象不太好。偷东西也就偷个自行车,东西不多,又招人烦。这也得给我们一段时间。当我们有一天不是扛着镐而是提着电脑或唱着男高音跳着劲舞进城的时候,大家的议论可能是另一番情形。”
关于河南人的精神层面,刘震云说:“河南人很有想象力呀。最近我听到一个河南人的笑话:要给珠穆朗玛峰安上电动滚梯,给万里长城贴上瓷砖,给所有飞机装上倒挡,说的人觉得是一种讽刺,我却觉得是对河南人想象力的一种赞扬——所以河南人除了适合打工,还适合写作。”
说起河南,刘震云一往情深,畅所欲言。
当有人问他: “如果河南人让你当‘河南形象大使,你会同意吗?”
刘震云笑说:“给一亿多人当形象大使,总比给一款衣服或一个洗发液当形象代言人要好吧?但问题是:我同意,一亿多河南人同意吗?”
刘震云对家乡河南的热爱,不仅坦然地流露在言谈间,更融化在他大量的作品中,他的长篇小说《故乡天下黄花》、《故乡面和花朵》、《故乡相处流传》,光这些书名,足可以看出故乡河南在他心中的位置。
耐人寻味的幽默大师
刘震云说话慢悠悠的,但是很耐人寻味。
他的幽默,是潜藏在他骨子里的,也是大师级的,无论在作品中,还是生活中,刘震云的幽默总是随处可见,信手拈来,且常常表现得不动声色。或许,当时读着或听着没啥,过后仔细琢磨,总能让人会心一笑,或者哈哈大笑。
比如,自从刘震云的作品被搬上银幕以后,有好多人说刘震云从娼了,下海了,为别人打工了云云,而刘震云听到这话以后的回答是:“我的作品很多,改编了的没几部,我从未专门为谁编过,要说我接了几次客,每次来的也都是我丈夫!”
比如,一女青年这样问刘震云:“在现代文学中,我们看到作家的注意力都在以往难登大雅之堂的小说上,高雅的诗歌反倒衰微了,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刘震云一脸委屈地说:“我觉得小说挺登大雅之堂的呀!您这么说好像我在从事不正经的事业一样。诗歌的确繁荣过,如李白、杜甫,诗歌并没有因为互联网、影视而消失,问题是生活中没有了李白、杜甫。我相信李白活到现在,他还是优秀的诗人;曹雪芹活到现在,他还是一流的小说家。”顿了一顿,刘震云说:“我希望22世纪是诗歌的时代,您稍微等一下好吗?”
比如,在长篇小说《故乡天下黄花》中,描述“文革”时期一个中原乡村的村民因身处不同革命派别而发生械斗,一场混战之后,一位年轻的女村民被对方用镰刀开了膛,刘震云颇具深意地写道:“她的肚子开得还要往下”,可谓一切尽在文字中。类似的句子在刘震云的作品中屡见不鲜。
很早以前,刘震云看见著名作家苏童就叫其老师,一次苏童说:“你真烦,叫什么老师?”
刘震云说:“那好,以后不叫了,你叫我老师吧。”
自此,刘震云再到有苏童在场的地方,就向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学生苏童!”
在一档中央台的名人访谈节目中,主持人最后请每一位嘉宾说一个词,其他人都想了半天说了一个很大很思想的词,而到刘震云时,他一脸憨厚地说:“小马过河!”让主持人及所有嘉宾和观众都忍俊不禁。
还比如,一次刘震云受朋友之邀,在某大厦某公司的一间宽大办公室里休息,而他自己却说他是:“小刘看家!”
关于刘震云因何幽默,他自己是这样解释的,他说:“真正的幽默不在话头儿上,是事儿幽默而不是话幽默;再进一步,是理儿幽默而不是事儿幽默。都知道理儿是‘拧巴的,还去这样做,真正的幽默就在于此。河南人在一起不正经说话,可能是面对的严酷太多,发现用严酷对待严酷不行,于是用幽默化解生活的严酷。”
关于幽默方式,刘震云说:“我本人比较向往的幽默是,说的时候也没笑,或者笑了也不要紧,出门没笑或者
笑了也不要紧,回家洗洗睡的时候没笑或者笑了也不要紧,但是多少年后想起来,心里笑了,叫会心一笑。”
关于写作
在中国文坛,目前尚没有什么机构正式评选过大师级作家。
然而就刘震云的作品综合来看,他的写作品格和写作状态,以及他在语言上膺服于创作主体的主观想象,都俨然是一位大师级作家。
摩罗说:20世纪中国只有两个具有悲剧意识的作家,一是鲁迅,一是刘震云。
崔永元说:中国作家中我最喜欢的有三位,鲁迅、刘震云和阿城。
陈晓明教授对刘震云的评论是:从作品风貌上看,刘震云的《故乡面和花朵》与被大家喻为“天书”的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最接近,在史诗般的结构和篇幅上,在写作技巧的实验性上,以及对故乡情绪的表达等方面,二者有很多类似之处。
而时下炙手可热的刘震云的新作《一句顶一万句》,更是受到了众评论家的高度评价,认为该小说“以强劲的原创性书写中国之人之心,是一部深刻表达中国经验、具有鲜明中国风格的中国气派的重要作品”,同时还被称做是中国版的《百年孤独》,也是刘震云“迄今最成熟、最大气”的扛鼎之作。
大气作品,出自大师级作家之手,算是匹配。
对于写作,刘震云说:“写作是一个极古老的职业,就像钉鞋的、做杂碎汤的职业一样古老。操作手段特别落后,自蔡老师发明纸以来,我们就一直在用它。谁选择作家还有私心杂念的话,那就是有病。”
他说:“选择写作为生,是因为我喜欢,它给我带来很多乐趣。每一个人对世界都是懂得少,不懂得多。每个人都会通过自己的方法,来探索这个世界上不懂的东西。我用这样的方式摸索得多一些。”
他说:“写作和其他的行业不同的地方是,它总是要面对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包括情感、情绪、往事、梦,这些说不清的东西,对想要了解它们的人而言显得特别难,文学不是要把它们说清楚,而是把世间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然后留下来。”
他还说:“作家是自己和自己较量的工作,作家的工作是封闭的。拍电影有很多东西可以借助。灯光、道具、演员。写作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得靠自己。它对心态的要求特别高,你第二天的情绪要和第一天的心态接上茬,否则都是废笔,写了也白写。鲁迅先生说的那种独自彷徨的状态,我特别能理解。如果说写作有什么愉快,是在这个地方,如果有什么苦恼也是在这里。”
关于写作对于刘震云的意义,他是这样说的:“第一不孤单;第二治病,不然会得忧郁症啊;第三有话跟作品里的朋友说,作品里的主人公也有话告诉我;第四我觉得是最重要的,一个作者想过狼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在能够温饱的前提下,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一辈子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