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焱
共产主义革命家,漂亮的依娜莎·阿曼德又回到了巴黎,这里曾是她生命中伟大爱情的摇篮。冬日的清晨,天灰蒙蒙的,她独坐在一个小房间里,正给她仍深爱着的人写信。这个人已结婚15年,距他成为20世纪伟大革命家的时间还有4年,他的名字就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
“只要能见到你,没有亲吻也行”
1913年12月13日,依娜莎在给列宁的信中写道:“亲爱的,我们彼此分离,这使我痛苦万分。”这时,列宁正同他的妻子娜塔莎·克鲁普斯卡娅居住在距俄国边境不远的克拉科夫近郊,因为在那里从事推翻沙皇的活动危险性较小。
依娜莎痛苦地写道:“我从见到你的那一时刻起直到今天还在爱着你,只要我能见到你,就是没有亲吻也受得了。为什么要我受这种折磨?”
为维护列宁的模范学生、模范丈夫和革命家的形象,列宁和依娜莎之间的两地书在前苏联一直被作为机密精心保存了70多年,依娜莎作为“列宁的革命战友”而不是作为“床上的同志”被写入了历史。直至今天,这些热恋中的书信依然被封存在莫斯科的档案馆里。德国《明星》周刊首次发表了其中的部分手稿。
依娜莎于1910年在巴黎与列宁相识。那时她35岁,但看上去好像只有25岁,大大的眼睛,丰满多情的嘴唇,深棕色的头发。而列宁当时40岁,几近秃顶,他们一起在法国首都的林荫大道上漫步,长时间在奥里安大街的咖啡馆里谈心。
不曾有人这样看待列宁,人们总认为书对列宁来说始终比女人更重要。而此时的列宁,像法国的社会主义者查尔斯·拉波保尔特所描述的,“他的那对长得像蒙古人的眼睛盯着小姑娘不放”。同志们为他们“两人是否已在一起生活过”争得面红耳赤。他们初次见面几个星期后,列宁就安排依娜莎住在玛丽玫瑰大街2号,而他自己和夫人及岳母住在这条大街的4号。
大家都认为列宁是位坚强的革命家。他所喜欢的哥哥亚历山大因参与谋杀沙皇的行动在彼得堡被处极刑。少年列宁以优异成绩高中毕业后,因从事“革命活动”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流放生活锻炼了他,监狱生活让他更聪明了:他把牛奶当墨水,把面包做成墨水瓶用。
彼得堡的布尔什维克在20年代就称列宁为“老革命”了。他得到了人们的尊重。依娜莎在给他写的信中这样描述他们在巴黎初次见面的情形:“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我很想接近你,这个愿望几乎使我发疯。但我宁愿站在原地死也不去敲你办公室的门。”
莫斯科的历史学家谢耳盖·舒尔瓦耶夫说:“列宁非常坚强,几乎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当这位革命者经历了3年的流放生活后,在与母亲重逢时只礼节性的说了句:“你好!”又问了他母亲一句:“你好吗?”问完就坐到写字台旁给他的战友尤·马尔托夫起草电报去了。
布尔什维克尼·布哈林说:“列宁披着的是用他的钢铁意志铸成的盔甲。这种盔甲任何东西都穿不透它。”只有热爱生活,充满激情的依娜莎可以。
列宁喜欢早起,而依娜莎却喜欢赖在床上。列宁写道:“我一直热爱马克思和恩格斯。”而依娜莎在她的日记中写着:“爱情是至高无上的。”
不知疲倦的列宁同依娜莎在革命中一起度过了一段假期。他安排了依娜莎同志出席了于1910年9月在哥本哈根举行的共产国际大会,会后他们一起在丹麦的首都欢度了10天。1911年的春天,列宁在巴黎附近为地下工作者建立了一所学校。依娜莎在这所学校讲授经济学。为了看到依娜莎,列宁天天坐在后排的座椅上听她讲课。
依娜莎是法国籍和苏格兰籍的两位演员生的女儿。父亲早逝后,她就生活在纺织厂老板奥列格·阿曼德家里。这位老板是俄罗斯最富裕的资本家之一,依娜莎的祖母也受聘在那里做教师。阿曼德一家很宽容,对待依娜莎像亲生女儿一样。这位在富裕世家长大,后来成了革命战士的女子多才多艺:会弹钢琴,能不带口音地讲四国外语,懂得如何着装打扮。
列宁非常喜爱依娜莎身上的“布尔乔亚”(资产阶级)气质:长时间地听她弹奏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欣赏她那身剪裁得体的服装,还有她那顶古怪的帽子。据依娜莎的孩子回忆,依娜莎在买那顶帽子时两眼闪闪发光。相反,列宁的夫人娜塔莎·克鲁普斯卡娅不太注意仪表,在她作为“第一夫人”时,也是在别人劝说下才去裁剪一身新衣服。她穿的都是黑、蓝、灰等深色服装。
列宁与依娜莎在巴黎相识的时候,克鲁普斯卡娅41岁,但看上去像51岁,脸上起了皱纹,胰腺还有病。他们是在流放期间结的婚,没有激情和超乎寻常的爱情,他们在蜜月期间翻译英国社会主义者的著作。克鲁普斯卡娅为列宁洗衣、做饭,列宁撰写革命文章。
依娜莎的生活则总不安分。1893年她同阿曼德的大儿子亚利山大结了婚,生了4个孩子。她有保姆、厨师、家庭教师和保卫。假如她对这种生活不感到乏味无聊的话,她完全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结婚7年后,她同丈夫的弟弟弗拉吉米尔·阿曼德私奔到意大利和瑞士,怀孕后,又回到莫斯科。那时的弗拉吉米尔只有17岁,比她小11岁,这件事是当时的社会丑闻。
接着,依娜莎抛弃了她的资产阶级生活,离开了丈夫,到斯德哥尔摩跟着一位妇女权益家学习。从流亡的俄国人那里,她读到了列宁那本号召革命的书《怎么办》,这使她成了一名布尔什维克。1905年,她因参加彼得堡的工人起义而被捕,后被流放到阿尔夏格尔斯克近郊的梅森——俄罗斯北部最寒冷的地方。她写道:“本想把我流放到偏僻而又贫困的考依达去。可我不喜欢那儿,那里没有政治家,而且整个村子正流行梅毒。”依娜莎喜欢动荡和男人。
流亡生活使列宁感到无聊,感情也变得冷漠,他需要依娜莎在身边。当列宁在1915年从克拉科夫搬到瑞士后,不久依娜莎就住到伯尔尼列宁住处的对面。1918年,革命刚胜利,政府准备给党内级别最高的官员安装第一批为数只有200台的电话时,在列宁的关照下,他们也为依娜莎安装了一部,虽然依娜莎的住处距克里姆林宫不远。
保存下来的信有100多封,比列宁写给其他任何人的信都多
他们俩不在一起的时候,就相互写信,这些信不知已被销毁了多少。目前被保存的列宁写给依娜莎的信还有100多封,这比列宁写给其他任何人的信都多。这些信的最亲昵处已被检查,在列宁书信汇编中也看不到。《明星》周刊得到了部分未公开发表过的原信的影印本。于是我们知道了,列宁曾请求依娜莎原谅他那严厉的批评,“不要恼火,我这样做是出于爱。”还有列宁乞求原谅之处,“如果可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我给你增加了些痛苦。”列宁还用“一千个亲吻”安慰依娜莎;列宁在信里常用亲密的“你”来称呼依娜莎——他只对两个人这样称呼,除依娜莎,另一个是他的革命同志尤·马尔托夫。列宁对他的妻子用的是“您”称。
列宁这位老师同他的模范学生依娜莎之间,曾通过书信就依娜莎写的一篇文章进行争执,她追求“自由恋爱和情欲的权利”,批评那种“夫妻间没有爱情和情欲的亲吻”,列宁认为依娜莎的观点是“小资产阶级的,非无产阶级的”。列宁这位社会主义革命者在私生活上是拘谨和保守的。
尽管克鲁普斯卡娅多次向列宁提出过分手,但列宁仍和她在一起生活。有时依娜莎为他当翻译。有一次,列宁要她同自己一起去布鲁塞尔参加演讲,尽管依娜莎正在照顾她生病的儿子,但她还是去了。列宁多次派依娜莎到沙皇俄国去送秘密文件,这是有生命危险的使命。
列宁墓的影子投在她的长眠之处
列宁最终献身革命。布尔什维克尼克拉耶·瓦林梯诺夫写道:“列宁以他的方式爱着依娜莎。他们在议论革命的谈话中间及列宁对资本主义奸商和帝国主义进行抨击中间亲吻。”
1920年,革命陷入危机,暴乱和饥荒四起。列宁忙着打电话、拍电报、发命令:往这里发一车皮牛肉,往那里发一车皮黄油,往伏尔加河边的尼石尼耶·诺伏高劳德发一车皮小麦作为“给孩子们的礼物”。在纷乱中,列宁给正受到流感折磨的依娜莎写了忐忑不安的信,他想以他的关怀来补偿因多年不能见面而给依娜莎造成的伤害,“你的体温怎样了?你还需要什么药物吗?”
依娜莎在列宁的劝说下到高加索疗养。1920年9月10日,她在日记中写道:“我的心像死了一样,当它为了费拉基米尔·依里奇及其事业付出了全部的力量和激情之后,它所有的爱情泉源和同情感已枯竭。我是一具活着的僵尸。”
两个星期后,依娜莎去世了。列宁一次又一次地读着那可怕的消息:“没能挽救身患霍乱的依娜莎的生命。”因发生袭击事件铁轨被破坏,直到10月12日,装有依娜莎棺木的火车才开进卡撒纳火车站,棺木停放在“委员大厅”。巴尔绍依剧院乐队的全体队员先是吹奏着萧邦的悲哀进行曲,后吹奏国际歌,60名机枪手列队肃立,这是一次国葬。途经革命广场到达红场,机枪三次齐放致哀,墓前摆放着十几个花圈和花束。莫斯科已是严冬,所有的花都是人工的,例外的是一个用新鲜的白色风信子花做的大花圈,挽联上写着:“给依娜莎同志,弗·依·列宁挽。”
列宁沉痛地站在那里,也许一种负罪感正使他痛苦。是他劝说依娜莎不去法国而去高加索的,这等于送她去死。帽子遮着他的脸,安格里卡·巴拉巴诺娃同志写道:“当人群推着我们移动时,他也随着移动,一点也不反抗。好像他对有人带他靠近死者非常感谢。”
依娜莎去世4年后列宁也去世了。女革命者阿莱克衫德拉·考劳台写道:“列宁始终没有摆脱依娜莎死亡的阴影。”列宁的遗体直至今天仍停放在红场的陵墓里。莫斯科日落时,列宁墓的影子便投在克里姆林宫的围墙上——依娜莎的长眠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