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座雕塑

刘吾福

俺们单位不大,但也不算小,干部职工加起来有好几百人。俺们办公楼前面有一块很大的绿化草坪,中间有一个圆形的花坛,虽然算不上十分漂亮,但看起来也很舒服的。

俺们的第一任领导姓马,俺们都叫他“马老板”。有一天,马老板在草坪上看来看去,似乎看出点什么门道来,就开了一个行政会议。在会上,俺们马老板说,咱单位也是一个不小的单位了,门前总得有点装饰才好,俺想了很久,觉得应该弄一座什么雕塑立在那里才好!

于是,一群行政干部就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的说立一条龙,有的说立一座意识流一类的雕塑……俺们马老板说,俺看那,最好是立一座马的雕塑,你看,那马扬蹄奋飞,最能够体现咱单位的威风!

众口齐说,好!好极了!就请来雕塑工匠用水泥做了一座大型的“马雕”,一共花了28万元!

后来,马老板调走了。新来的领导姓牛,俺们又叫他“牛老板”。牛老板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那座“马雕”大为不满,说马的个性太张扬了,不好,简直太不好了!

于是开了一个行政会议,决定换一座牛的雕塑,牛老板说,牛最有奉献精神,“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啊!”

众口齐说,妙,妙极了!于是将马雕摧毁了,请雕塑工匠刻了一座“牛雕”立在那里,花了36万元!

后来,牛老板也调走了。新调进来的这位领导姓苟,俺们又叫他苟老板。苟老板一进来也对办公楼前的雕塑产生了兴趣,俺们苟老板围着“牛雕”看了很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座雕塑不行,这头牛太没有朝气了,你看它总是将一个脑壳使劲地抵在地上,像个什么样子嘛!

苟老板说,狗是最活跃的动物,又最通人性,如果换一座“狗雕”,简直就是世界杰作,完全可以进入吉尼斯世界大全嘛!

众行政干部虽然觉得有点儿可笑,但还是表示赞成。于是就铲除了“牛雕”,请雕塑工匠用不锈钢材料做了一座“狗雕”。花去42万元!

后来,苟老板也调走了。有一位姓杨的领导来管事了,俺们当然称他为“杨老板”啰。

杨老板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雕塑,他说,一个堂堂的正处级单位,竟然立一座“狗雕”,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吗?

众行政干部和职工群众本来就不满,所以没有什么多说的,自然就将那座“狗雕”当作废品卖掉了。又立了一座“羊雕”,这座“羊雕”是一组群雕,一共有六只羊,本来是做五羊的,但是广州城的标志就是“五羊”,有雷同之嫌,所以就做成了“六羊群雕”,是用青铜做的,很精致,价钱也不菲,一共花了55万元!

又过了一段时间,不晓得俺们单位是哪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一纸状书告到纪检和检察院去了。上面下来一查,马老板受贿10万元,牛老板受贿16万元,苟老板受贿20万元,杨老板受贿25万元……没说的,前后四任领导都被抓进去了!

这一下,俺们单位的干部职工个个拍手称快,齐声说,好啊!好啊!这下子,马牛狗羊——全都一锅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