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诚龙
文人一般喜欢给别人戴绿帽子,但他们自己也有戴绿帽的时候。
被誉为山水诗鼻祖的谢灵运,他的绿帽戴得特别窝火。他出身豪门之家,爷爷是大名鼎鼎的谢玄,就是指挥淝水之战的司令级人物;母亲是大书法家王献之的外甥女,出身真的好高贵哦。老谢家世好,长得一表人才,而且风流倜傥,写得一手好诗。他喜欢游山玩水,为爬山方便,还发明了一种鞋,人称“谢公屐”,可以说拥有完全的知识产权。这种鞋上面钉了钉子,上山,钉子移到脚后跟,下山,钉子转到脚指头,这样,上山下山都如履平地。这种鞋对他到各处游山玩水肯定大有帮助,不然,他哪能当上山水诗人的祖师爷呢?
但就爱情来说,恐怕就不太妙了。他天天逛山去了,又不带妻妾去,留下她们在家里。这些女子青春靓丽,如花似玉,吃得饱,穿得暖,成天关在深闺大院里自个玩,也太无聊。久而久之,难免不出问题。老谢有位小妾终于耐不住寂寞,就给老谢戴了一顶绿帽子。窝火的是,这小妾找谁不好,偏偏找了一个哪方面都不如他的人。这人叫桂兴,是老谢家的佃客。趁老谢到名山胜地去采诗,桂兴和那位小妾勾搭上了。这挡子事情,男人也好,女人也好,第六感觉都特别灵。事情败露后,老谢气不打一处来,挥舞木棒把那佃客打死了,还扔到长江里去喂鱼。这事儿被政敌王弘抓住后,极力将一桃色事件弄成了政治事件,最后老谢被撤职。真窝火,绿帽子没摘下,红顶子却弄没了。
绿帽子戴得更为窝心的,是魏晋时期的文人吕安。吕安跟“竹林七贤”的嵇康是哥们儿,两人都不太务正业,经常在洛阳郊外一间铁匠铺里打铁。他俩打铁不是为了补贴家用,纯粹就是搞着玩。吕安的夫人徐氏,长得花朵一般,听说夫妻感情还很好。她与吕安也有共同语言,支持吕安打铁锻炼身体,对吕安不去建功立业觅封侯也不责怪。她想:“老公有个好身体,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啊。”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吕安有个亲哥哥,叫吕巽,他本来与嵇康也要好,只是志向大不同,吕巽是官场小爬虫,特爱钻营。也许,在官场里混久了,人心就霉坏了。吕安有次回家探亲,兄弟俩因政见不合说不拢,吕安把妻子留在老家就跟嵇康打铁去了。徐氏在院里看花,吕巽恰巧经过那里,只觉得弟媳袅袅娜娜的身影老在眼前晃动,以为是宾馆服务员在给他服务,竟然兽心大发,把自己的弟媳给强奸了。徐氏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梨花带雨,找了一根索子,兀自寻了短见。
兔子不吃窝边草,吕巽却奸了弟媳。看这绿帽子戴得多窝心?实在难与人言。吕安心中的苦闷无人可诉,只好向嵇康吐苦水。文人能干什么?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若论打铁,若论写文章,嵇康可能在行,但碰到这挡子事情,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气之下,他就给吕巽写了一封绝交信:我不跟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玩了。官场人哪,心术实在是坏透了,看到老弟与老友把他的事情往媒体上捅,这吕巽就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反污其弟“不孝”。暗无天日的朝廷,竟莫名其妙地判了吕安和嵇康的死罪。
如果说吕安的绿帽戴得冤,那么明朝书画家徐渭的绿帽子就戴得有些不明不白了。徐渭的这顶绿帽子一直是个悬案,戴还是没戴?是别人给他戴的,还是他自己给自己戴的?实在有点说不清。也可能是徐渭患了精神分裂症,疑心很重,总觉得背后有人要来杀他,还疑心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
一个雪天,徐渭千里归来。那雪下得紧,冷啊。进得门来,就看到令他蒙羞的一幕:他年轻貌美的妻子,正拿着件棉袄给他家一个烧火的男仆身上披。徐渭一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操起一根槌衣棍就往妻子张氏挥去,张氏应声倒地,当即命丧棍下。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张氏与仆人又没在床铺上,就是披件衣服,能够说明什么问题?徐渭自视满腹经纶,平常心高气傲,得罪过不少人,那些人趁机报复。他因此被捕入狱,又因为“事实不清”,一直没给定案。直到后来明穆宗死,明神宗即位,新皇帝登基,照例大赦天下,他才结束了7年牢狱生活,继续吟诗作画,做狂狷而风流的文学家兼艺术家。
最让人百般感叹而且特感窝囊的,是现代文人郁达夫的绿帽子。郁达夫与王映霞,一个才华横溢,一个貌美盖世,才子佳人,天生一对,时有富春江上神仙眷侣之誉。当年,郁达夫对王映霞一见倾心,每日都送玫瑰,何止999朵?最后与前妻离异,将王追到手。两人成婚后琴瑟和鸣,花好月圆,恩恩爱爱,人所羡煞。不久,郁达夫追求事业,南下福建,留下娇妻在杭州。没想到被浙江一许姓官僚钻了空当,许王二人由暗度陈仓,到明修栈道,出双入对,无所顾忌。
郁达夫对这事儿的处理,也是书生气十足。他原本与王映霞感情甚笃,王映霞只是一时情迷心窍,事出之后,深是懊悔,也答应夫妻俩重修旧好,并签下了《协议书》,“拟将从前夫妻间障碍与原因,一律扫尽,今后绝对不提”。不料,郁达夫心里总是泛酸,就写了“绿章迭奏通明殿,朱字匀抄烈女篇”等“毁家纪事”的日记与诗歌,念念难忘那件“绿章”事,又悉数把这些日记与诗歌发表在香港的报刊上,闹得众人皆知。当年那对神仙眷侣,终于成了人间怨偶。
(责编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