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行

蓝调莎

眼下,要一份纯粹的爱,既然这样难,干脆就不要了呗

罗浮口岸,在深圳通往香港的十几个窗口前,通道上,分别排满了从香港来此度周末购食物的回程客,还有内地去香港看大海、玩迪斯尼乐园、瞰山下夜景的国内游客。在靠边的甬道里,吉姆像受伤的羔羊,又如中箭的狮子,神情黯然地寻找着排队队伍里苏依的眼神,苏依在这幕剧情里,早先被无数个自问哽住了喉咙,眼下又被周围嘈杂情景,折磨得不想说话。

想不到这两个曾经感情如胶似漆,进出大手牵着小手,嘴里情话废话无数,形影时刻不离的冤家,眼下无奈酸楚地四目相接,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在这个不合适倾诉衷肠的地点里,两人心头全是强咽下去的伤离痛。

吉姆是在购买名牌衬衫时遇见开着品牌分销店的桃的,当时俩人只是语言上一来一去的热闹,苏依知道吉姆好与人开玩笑,当朋友提醒苏依时,她不以为然。晚上和客户吃饭时,在他们常去的饭店里,遇见另一桌吉姆与桃,结算时她一起埋了单。

此刻在苏依身边,把好感藏起来的沫,开始鞍前马后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吉姆去外地圈地时带上了桃,接待方是江苏省内的政府官员,他们与苏依一起吃过饭跳过舞,很欣赏她,但也接受桃。正式伴侣外的第二第三女伴,出现在一些场合里,这是社会开放后派生出来的对男性一个心照不宣的惑。没有桃,可能会是李,没有李,也会有其他玩这一行当的女子。至于如何接招,全看面对人是好玩这一手的,还是百炼成钢心如明镜对一切均游刃有余者。

苏依即将移民美国的朋友阿伦,在电话里对苏依数落着吉姆对他从广州来上海看她时表示的不敬,劝苏依不要再与吉姆来往了,他将在美国为苏依铺就无忧人生路。苏依旧日同事知道桃后开始骂吉姆,并嚷嚷要把吉姆从办公楼上扔下去。一次聚酒中,他们不解地问苏依:为什么是选择他?他们都比他能力强、智商高。对此,苏依勇敢地、嬉笑地开解:吉姆比她年少,相对比较单纯些。而且,只有与他,她才开始做自己事。

岁末,以往他们在圣诞树下挂满了古灵精怪的礼物与贺卡,让来他们公司的朋友一起狂欢的日子,如今这份欢乐,已一去不复返。吉姆不在上海。苏依与旧日同事、做事拍档、沫等五人在桃江路O'MALLEY'S喝酒至微醺醉夜半。夜深沉,欢宴散去,留下的是寒冷。苏依埋全单后,看着沫把不想离开她的旧日同事硬送回家,然后等着她,结账后离去。对此,苏依无比感叹,都不是特殊工作者,深入时,欢乐是双方的,有时为什么竟成了交易?她睥睨一切用数字维系的交往。在感慨这个无时不商业的世界同时,也可惜自己,在变异的丘比特箭下,竟坠落醉河里……

苏依决定退出这场放纵、追逐与被追逐的角斗,没有一点恋战之意。与异性来往中,时有出乎她意料事发生,她不想再在这方面来回地重复了。人生最重要的是事业与爱情,眼下,要一份纯粹的爱,既然这样难,干脆就不要了呗。

苏依离开故乡后,吉姆放下手中生意,从外省直飞南方。在罗浮口岸,他拦住前往出境处的苏依,眼神温情湿润蕴含深深歉疚,像平时放松时带着拖尾嗓音对苏依说:“妹妹,你要去哪里?桃被我送回去了,你不要走,跟我回去好吗?”

苏依泪流满面,离开了相依为命的吉姆,她已属世纪孤儿,如今能去哪里?三年来,母亲已在她匆忙做事时离世,哥姐也因她漂泊不停的行踪对她放了手。此刻的她,没有家,离开了故乡,她不知哪里才是该去的地方……

路漫漫修远兮,求索难。但是,又不能由于行路的艰难从而向非正常妥协,身处迷茫不前行。“向未知走去,别无选择。”“路是人走出来的。”苏依坚定地告诫着自己,与吉姆告别后,毅然而然地跨过窗口一米线,前往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