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匠有何不好?

2009-09-10 09:41赵晓瑞
内蒙古教育·综合版 2009年7期
关键词:教书匠实践者匠人

赵晓瑞

课改以来常见这类说法:中小学教师要做研究型教师,不要成为技艺纯熟的教书匠;要大搞课题,多进行科研,否则只会匠气十足,陷入平庸。此类过分强调“研究型”,而排拒“教书匠”之说,我不敢苟同。

翻开辞海可知,“匠”者,指“有专门技术的工人或在某一方面造诣修养很深的人。”“师”呢,是“对有专门知识技能的人的称呼,如医师、工程师等”。这样看来,匠与师实在可视为同一,如有篇文章,标题为“走近建筑巨匠张开济”,文中反复使用“师”、“匠”称呼,末尾一句“这便是一代建筑宗师张开济”。这里的“宗师”就是“巨匠”。以此类推,“教书匠”,即为在教育教学上造诣或修养很深、有专门技术的人;“教师”即为对教育教学有专门知识技能人的称呼,教师就是教书匠,教书匠即为教师,为什么有人非要将教师与教书匠割裂开来,说“不要成为教书匠”呢?

不成为教书匠那要成为什么?研究型教师。什么是研究型的人呢?“钻研、推究,用科学的方法探求事物的本质和规律一类的人”(《辞海》)。可以这样认为,研究型教师主要属于成果的研究者,教书匠呢?立足于教育教学,始终面向学生,工作在教坛第一线耕耘,主要属成果的实践者、推广者。需不需要成果的研究?答案是肯定无疑的,尤其在进行课程改革、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今天,需要对教育的本质和规律进行探索,得出规律性的东西,为我们的教育教学提供指导、借鉴,以便迅速跟上日新月异的教育改革的步伐。

但凡事应探求个本源,考虑个前提。教师的本源是什么?主要在学校,面向学生,通过知识与技能的融汇、问题与问题的碰撞、爱心与渴求的交融,体会教与学的乐趣,主体应属实践者。正如一专家所言:“教师专业化是提高教育素质,改善教育质量的一条重要途径,其范式有‘能干型实践者、‘研究型实践者、‘反思型实践者”。总而言之,终归是实践者。教师实践素质过硬、实践能力一流、实践经验独到、出神入化,就能教好书、育好人,为教育事业作贡献,从而实现教师的本源。如果把主要心思花在研究上而非教学上,主要时间花在教室外而非教室内,主要面向书籍与符号而非活生生的学生,欣赏的是所谓科研成果的获取而非教与学的乐趣,又怎能实现教师的本质,又哪里是教师呢?

教师大摘科研也需个前提,那就是他必须首先是个教育教学技艺相当精熟的教书匠。有的教师,教的学生不是清华就是北大,年年如是,登峰造极了,高处不胜寒了,寂寞了,烦了,于是,也想让大家也清华北大一番,就将多年实践进行归纳、整理、提炼,就进行研究,这样就成了研究型教师、专家。也有的教师,很差的学生经他娴熟技巧的调教,变得有模有样,中规中矩,与其他起点高者无异甚或大有超越,反复之后很有心得,于是将之整理推出,也终成独树一帜之大师。当代语文教育大家钱梦龙、魏书生等都是这样,要论文凭,他们只是初中毕业,但在一线教坛反复地摸爬滚打,成精熟之教书匠,然后在此基础上成一代大家。相反,连教书匠都不够格去奢谈什么研究,结果也只能是纸上谈兵、沙上砌塔,成空中楼阁。君不见现在之研究成果可谓充人耳鼓、胀人眼膜、泛滥成灾,但能适应基础教育的又有几项?精于研究的大学教授到中学去教书却不一定能胜任,这决非天方夜谭,实因他没首先成为中学教书匠之故。

总之,匠之不存。师将焉附?要做研究型教师吗?先从做匠人开始吧!

我这里决非说研究型教师有何不好,我只是想表明,过于强调研究型重要而低贬教书匠是多么的不明智,甚或贻害无穷。

首先,它会导致教师资源的大量损耗。

教师们受到大量的煽动,加之搞研究对评职晋升大有好处,结果便一窝蜂地去大搞什么研究,争当什么研究型人才。殊不知拉丁语有言:“诗人是天生的而非造作的。”教师也是这样,你全然不顾自己是否能搞研究,忽视与生俱来的素质,漠视教师职业的本源,头脑发热、许褚赤膊上阵般去与“研究”肉搏,结果只能是伤痕累累,落荒而逃,元气大伤,无心教学。这类人叠加起来,就构成了教师资源的大量损耗。也许有人说。强调成为研究型教师是基于“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考虑,但客观上,它促使人们(或曰勾引人们)都想当元帅而又放弃了做元帅根基(即“士兵”)的基本素质,结果,非但当不了“元帅”,连做“士兵”也不够格。

其次,会导致教学质量的整体下降。

“研究型”地位抬高了,加之评职晋升等制度的强力干预,教师们普遍地重科研而轻教学。结果呢?课堂教学水平即教书匠的技艺大滑坡,直接影响了培养学生的水平和学校的办学质量。很多学校针对此而采取的一些相应措施即可证明。

据新华社讯,从2002年开始,安徽教师职称评聘就实行教学考核一票否决制,无论其科研成果多高,教学水平不过关则一票否决,以此扭转重科研轻教学的倾向,调动教师们提高教学质量的热情。又据《中国青年报》报道,湖南大学日前就教师职称评聘工作做出硬性规定,凡学生评教结果居后20位的教师。当年不能晋升职称。此举正是针对目前教师职称评聘中,大部分只考虑任职年限和科研成果,而对教学效果好坏没有规定的传统弊病作出的纠偏,它改变了过去那种重科研成果不重教学的做法,在全校师生中引起强烈的反响。

再次,会使部分教师丧失职业操守,助成不正当之教风、文风。

有个古语,虽极存偏见但又“行而又远”,即“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其实给部分搞研究者以心理支柱。他们认为研究是劳心者,一旦成功就名利双收,且能“治人”;教学则是劳力者,既吃力又不讨好,只配“治于人”。有这种认识观的教师还有什么职业操守可言。再者,过于强调“研究型”,就会给部分心智不全、修养有限的教师以可乘之机,他们急功近利,以为搞研究乃飞跃之捷径而大为之,结果呢?或简单浮躁,毫无价值;或虚伪造假,用剪刀加浆糊、复制加剪贴之法凑成一所谓之成果。自己可能是得意了,获奖了,评职加薪了,却给学校、教育界、社会增添了许多渣滓,岂不令人痛心?有的教师,教书一塌糊涂,缺乏基本的匠人素养,本应在“匠”上狠下功夫,练基本功,却为利益所驱,大言不惭地搞什么研究,整个心思放在上好一节优质课或搞篇成果论文上,平时上课则是应付了事,想以其昏昏使学生“昭昭”,这种教风只能是误人子弟。当然,这类人也许偶尔会像澳大利亚袋鼠般蹦两蹦,像快入狼口的小兔般跳三跳,但终究底气不足,力竭声嘶,非但成不了真正的“研究型”,连做“匠人”也全无资格;只好非驴非马,成混迹教坛又惶惶不可终日之“四不像”。个人是得到报应了,但一种必要的操守与纯正风气的磨损或丧失已不可避免。

事实上,这个社会从来就不缺研究者,缺的是将研究成果熟练而精准地付之实践的匠人。据报载,我国第一线劳动者素质不高,已严重影响了产品和服务质量的提高,产生了令人担忧的后果。据劳动保障部负责人分析,我国企业产品的平均合格率只有70%,不良产品的经济损失每年近2000亿元。

在近几年发生的工交企业事故中,因职业意识不强、岗位技能不高造成的占50%以上。九十年代末我国航天发射中心几次重大失误,不是设计上的原因,而是焊缝质量不过关造成的,这是多么深刻的教训!“匠人”的社会需求也越来越大。《教育文摘周报》就有众多诸如“高级技工紧缺,身价直逼博士”、“技术技能人才越来越吃香”、“技能人才紧缺困扰北京经济”、“学历要求不高,月薪6000,为何聘不来蓝领技工”、“就业市场垂青技能人才,全国技校招生回暖”等等报道,可见“匠人”之急缺程度。一个部件图纸画出来了,却无人能生产出来,岂不哀哉!也许浙江大学党委副书记陈子辰教授的话会给我们敲响警钟:“过去,我们的眼睛一直朝上看,总觉得高校应培养高层次的人才和博士、硕士等研究型人才,却恰恰忽略了这一点——离开了生产生活实践的土壤,再高水平的研究人员也没有用武之地。”同理,我们教育尤其是中学教育缺少的也不是研究型人才,而是能将研究成果内化为行动的教书匠,如果我们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势必会给教育带来混乱甚至灾难!

教书匠有何不好?“千淘万虑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让我们做个踏实的有吸纳意识的不断学习、不断磨练的教书匠吧,这样,你既是教书匠,或许有望成为研究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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