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文
几天前,一名已毕业的学生给笔者打来电话,称其正在某高校读硕士,为拿奖学金,必须在高级别刊物发表论文,让我帮着“凑”一个模型,以确保论文可以发表。
这位同学让我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论文总量全球第一,但中国学术界在全球的影响却远不如人意,到目前还没有一个中国国籍的人拿下诺贝尔自然科学奖?
问题的答案就在这名同学身上。他之所以想拼“凑”模型,很大程度上是现行学术评价制度使然。学生要拿奖学金,想戴上博士帽,教师想当副教授、教授,都需要发论文,而高校看的就是高级别刊物上论文的发表数量。因此,只要论文有可能发表,是否数据可靠、程序恰当、检验严格,全都无需考虑。
在形式上,现行的制度并无太大问题。用论文来评价一个人的学术水平,比起纯粹由某个领导凭感觉、凭关系说了算还是要客观一些。不过,论文档次和数量不直接等于其水平和能力,至多也只是衡量其水平能力的一个标志。以一种指标对其进行考核,决定其个人前途,如一些高校实行的规定年限内职称不提升就不聘用的“非升即走”制度,实际上是基于人的逐利性动机采取的企业化考核模式。在逐利动机驱使下,工厂可以鼓励生产线上的工人多生产,提高产量定额,工人们为了挣更多的工资也愿意加班加点;企业销售部也可以用销售额考核员工。
不过,学术研究是典型的创新型劳动。没有强烈的求知欲望,没有对未知世界强烈的兴趣,就难有真正的创新,不能简单等同于企业员工的工作。因此,这套办法用在搞学术研究的教师和研究生身上未必管用。创新需要的灵感源于对研究事业的热爱,过度强化逐利引诱会把研究者吸引到更为功利化的目的之上,使之把研究事业仅仅作为逐利的手段,而不是人生的追求。当一个学者担心因为文章发不够而沦为“非升即走”制度的牺牲品时,他与其潜心研究,还不如搞点短平快,尽量多发文章,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胆子大的选择抄袭,胆小者亦有胆小者的办法。比如,某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写出了题为《我国……的问题与对策》的论文,但经反复筹划,此君又发表了题为《关于……的战略思考》、《中国……问题的反思》的论文。其实,几篇论文内容相同,只是小标题变化一下,顺序改一改,某些文字描述作些调整。经过“资产重组”,科研任务超额完成,还不用承担抄袭和一稿多投的风险。
研究生要“凑”模型,高校教师要“重组”论文,论文大国出不了几个国际名家,很大程度上都是源于现行学术评价体系中的急功近利思想。在这样的体系中,会有多少人再像陈景润那样对1+1等于几孜孜以求?有多少学者会像美国普林斯顿的终身教授们那样敢于进行辛苦10年才有成果的研究?中国要造就真正的国际名家,就必须摒弃企业化的学术评价观念,使学术研究回归其应有之义。▲(作者为四川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