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对立中的文本

2009-09-02 01:46李兆芹赵文慧
飞天 2009年6期
关键词:索绪尔兰德玛格丽特

李兆芹 赵文慧

索绪尔是20世纪最著名、影响最为深远的语言学家之一。他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为现代语言学三大结构主义学派奠定了基础。他的研究不仅对20世纪的语言学研究,而且对20世纪以来的文学理论的发展产生了较大影响,特别是对结构主义文论影响尤为深刻。

语言学分析中的二元对立观念源于索绪尔。他的共时性与历时性、组合关系与聚合关系以及能指与所指这些最基本的语言学范畴都表现为二元对立形态。由于二项对立在思维和认识中的重要作用,这种对立关系在文学和艺术创作中同样被广泛运用着。“文学叙事文本中最典型的类别是故事或小说,一个故事在表层上是若干句子的集合,但句子的集合却并不都能构成故事。在作品中,作为运行过程的叙事和作为书写的叙事都有其结构秩序”,并且,依照格雷马斯的说法,“意义初级成分结构当被定义为至少两项间的关系时,它只基于语言聚合轴特有的一种对立区法”。长期以来,二元对立形式作为一种行之有效的文本分析方法得到普遍应用。因此本文拟从组合关系与聚合关系的二元对立角度来分析俄国作家米·布尔加科夫的作品《大师与玛格丽特》,以期能够揭示文本所蕴含的深层意蕴。

一、横向组合层面的《大师与玛格丽特》

索绪尔认为,在语言状态中,—切都是以关系为基础的。这种关系表现为两个向度语言的横向组合关系和纵向聚合关系。横向组合关系,是指构成句子的每一个语句符号按照顺序先后展现所形成的相互间的联系。语言的存在和表达方式总是时间性的。人们不可能在同一个瞬间完成多个符号的语言传达。譬如“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我们只有在一个字一个字读完以后才最后明白它的涵义。这意味着,在一个旬段中,一个词的意义,总是部分地由它在句子中的位置以及它同别的词构成的语法关系所决定的。

《大师与玛格丽特》的横向层面的布局“可以看作四条情节线索并行发展:当代莫斯科的现实生活,魔王沃兰德的来访,大师与玛格丽特的爱情故事,古代耶路撒冷的事件。”这四条线索共同构成了小说的表层结构,读者只有从头读到尾才能明白作者讲述的是一个什么故事。

当代莫斯科的现实生活随着魔王沃兰德的来访徐徐展开:不信神的作协主席的死亡,愚昧粗鲁的诗人“流浪者”被关进疯人院,杂耍剧院相关人员的莫名失踪,等等。看似是演出了一场滑稽的悲喜剧,莫斯科市民的贪婪愚昧由此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示,莫斯科社会的阴暗面由此得到了揭露。

在这一层面上我们只了解到了故事,即只看到了故事是如何讲述的,至于故事深层作者想要说些什么我们还得进一步分析,看看文章的聚合层面的安排能揭示什么。

二、聚合关系层面的《大师与玛格丽特》

纵向聚合关系,它是“指特定句段中的词与‘现在没有出现的许多有某种共同点的词,在联想‘记忆力作用下构成的一种集合关系”。这是一种垂直的共时的关系。这—关系虽然没有在现时话语中出现但它存在着并决定着现时话语中出现的词的意义。

《大师与玛格丽特》在纵向上的布局由两个层面组成:“在超自然的层面上,主角有约书亚(耶稣),撒旦(魔鬼沃兰德),撒旦的随从(有时以小丑的身份出现),还有总督比拉多,这些都是神话或经书中的不朽存在;而在世俗的层面上,主角有大师和玛格丽特,另有‘莫文协的诗人作家,有医生、职员和市民,等等。”(米拉·金斯伯格)

作者在这个方向上的安排,在把故事中人物分类的同时,还收到了对比的效果。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共处在现实中时,他们看待事情的不同观点也在他们的言行举止间显示了差别。本来是代表恶的魔鬼一方反而在替上帝显示善,魔王沃兰德派随从去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惩罚人的罪恶,在令人哭笑不得的行为中表露出的却是对人的讽刺与嘲弄。而上帝在他所信赖的人民中看到的大部分却是丑陋,他们没有信仰、贪婪、嫉妒……在这种对比中作者的矛盾心情也显露了出来:爱人还是恨人。现实是属于人类的,它要由人类去建设,它的未来依赖的还是人类,但是现实中的人却表现出种种丑态,让人对未来失去信心。但是,上帝还在,心灵纯洁的人如大师和玛格丽特,他们依然对未来满怀热情。不过最后他们被上帝召唤去的结局值得我们深思,为什么要想让他们幸福就得去另外那个世界?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看:在世俗层面生活的人也可以出现在超现实的层面上,获得不同寻常的体验,暗示了人对于深邃精神世界的探寻与渴望,对于人生活在世界上不可失去的另一种依赖:精神支柱。

三、横组合和纵聚合的关系网络

从语言的横向组合和纵向聚合关系,我们可以看出,在索绪尔看来,语言符号的意义并不是它们本身的内容所规定的,而是在一个纵横交织的关系网中,被语言的结构所规定的。在语言中,任何—个要素的意义都取决于它与前后上下各要素的差异与对立,用索绪尔的话说:“在语言里,每项要素都由于它同其他要素对立才能有它的价值。”因此索绪尔提出语言是一种关系网络,必须从整体结构上来探讨语言符号。

从文本中我们也可以发现横向组合关系和纵向聚合关系总是交错在一起的,它们既是对立的,因为它们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上各自演绎自己;同时它们又是互补的、交错的。横向的情节线索总是在纵向的各色人物的行为中向前发展的,而不同人物又总是出现在不同的情节中。比如魔王沃兰德,他在莫斯科演出了一场荒诞的闹剧。剧中人戏剧性的死亡或消失都是出自他的命令,杂耍剧院的虚幻的一幕也是拜他所赐,单是这一情节就涵盖了剧中所有人物。同样大师与玛格丽特他们出现在文本的各个情节中。这种网络错杂的结构还只是文本的表层结构,这种复杂性之下隐藏的是什么才是我们着重探讨的东西。

在小说卷首,布尔加科夫引用了《浮士德》中的一段话:“你到底是何许人?”“我属于那种力的一部分,它总想作恶,却又总施善于人。”可以说是对沃兰德性格的形象说明。他在莫斯科的出现引起的种种的荒诞现象,揭露了人们的贪婪、丑恶等行为。社会上不公正的现象,比如官僚阶级的腐败,官场上的形式主义作风,一切丑陋的社会内幕都被呈现出来。另一方面,他也做些美好的事,大师和玛格丽特的结合就是在他的帮助下实现的。所以,魔王以恶的方式对待作恶的人,又以善的方式帮助人。

从以上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安排文本的心思是如何完美地体现在这两种关系的复杂对立与交错中,同时我们也理解了在这复杂表面下的文本的深层内涵:善与恶的纠结,善最终战胜恶的美好愿望,作者本人对自己信仰的坚持。因此索绪尔的二元结构对立是阐释和解读这部集圣经故事、神秘幻想和莫斯科现实生活为一体的20世纪的俄罗斯具有魔幻魅力的现代主义巅峰之作的重要途径之一。它为我们开启了一个新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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