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与鲁迅

2009-09-02 08:09赵英秀
文史杂志 2009年4期
关键词:左联冯雪峰丁玲

赵英秀

丁玲(1904-1986),原名蒋伟,字冰之,1904年10月12日生于湖南省临澧县一个没落的封建士大夫家庭。

由于家学渊源,丁玲自幼喜爱读书。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时丁玲15岁,正在湖南长沙周南女子中学读书,开始接受新文学。不过那时她阅读小说,兴趣多在故事情节,悲欢离合,所以对鲁迅的短篇小说未能给以注意,甚至对《阿Q正传》亦漠然处之。

1924年,丁玲至北京大学旁听文学课程。此时她的挚友王剑虹在上海病逝。她的心情陷于感伤、苦闷之中,无奈以读书来抚平那颗沉重的心。她重读鲁迅作品,感受迥然不同了。她觉得,鲁迅解剖中国社会和中国人深刻而细致,当时天下无出其右者。于是她如饥似渴地四处寻找鲁迅的小说与杂文,对鲁迅发表在《京报副刊》及《语丝》上的文章一篇也不漏掉。

1925年春,丁玲处于人生的十字街头。她报考美术学校未被录取,到一家私人画室做事,因过于孤寂而中辍;为寻求人生之路,曾一度想远走法兰西或去香港为一家公司担任秘书却均遭家人与友人反对而作罢……在郁郁困惑中,丁玲想到了鲁迅,于是提笔给鲁迅写信一封,详陈其进退维谷的处境,请指点迷津。此正是《鲁迅日记》所载:1925年4月30日“得丁玲信”之事。信发出后,丁玲日夜盼望鲁迅的复函;但日复一日,却如石沉大海,杏无音讯。后来得知鲁迅之始终未予回信的原因是由一场误会引起的。这误会源自荆有麟(《京报》副刊编辑)。原来鲁迅收到丁信时,荆即在鲁迅身边。荆竟说信是沈从文手迹,因沈一向是以细钢笔尖在布纹纸上写蝇头小楷。鲁迅信以为真。在同年7月20日,鲁迅致钱玄同函中有“因其用一女人之名,以细如蚊虫之字,写信给我,被察出为阿文(笔者按:指沈从文)手笔”句。1926年,当创造社对鲁迅发起笔伐围攻时,丁玲表示出深深的不平与同情。后来,当得知鲁迅参加并领导“左联”工作时,她激动异常。1930年5月,潘汉年为“左联”事找到丁玲和胡也频谈话。丁、胡夫妇(笔者按:丁玲与胡也频于1925年结为伉俪)异口同声,表示要参加“左联”。9月17日晚,“左联”在荷兰餐馆聚餐庆祝鲁迅50华诞,胡也频热情出席了,归来与丁玲备述与鲁迅的情景。丁玲听后为之欣喜而感动。

1931年榴花盛开季节,在上海北四川路一所小学校里举行“左联”工作会议。丁玲首次参加“左联”会议,得以第一次面见鲁迅。给丁玲最深的印象是:鲁迅平易得很,与大家坐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

丁玲第一次到鲁迅家拜访是在1931年7月30日。这天由冯雪峰陪同前往。时丁玲刚刚接手“左联”机关刊物《北斗》的主编工作;为插图之需,到鲁迅那里索取几张版画。他们向鲁迅说明来意后,鲁迅很热诚地拿出多张版画,并一一作了介绍;还特别向丁玲推荐了珂勒惠支的《牺牲》一幅。鲁迅还答应为这幅画写个说明。这就是刊发于《北斗》创刊号上的那一幅。

1931年春,鲁迅向丁玲索讨中篇小说《水》的单行本,获赐十几册。鲁迅也将自己的书包得整齐方正,有角有棱,赠与丁玲。一日晚间,丁玲、鲁迅,还有冯雪峰在一起聊天。丁玲坦率地说:“我有脾气,不好!”鲁迅却说:“有脾气有什么不好?人嘛,总应该有点脾气的。我也是有脾气的呢!”大家为之首肯。

1933年5月14日,丁玲在上海被国民党特务绑架,幽禁于南京。鲁迅与宋庆龄等人,多方奔走,全力营救,以正义的呼声,向国民党政府提出强烈抗议。这迫使国民党政府不敢承认绑架丁玲是在租界地进行的,更不敢杀人灭口。此外,鲁迅又将丁玲近况,告诉赵家璧,希望尽早出版丁玲的《母亲》;并将丁玲母亲的通讯处告知,再三叮嘱赵家璧将这笔稿费径寄丁母之处。

丁玲被捕后,社会上传言甚多。6月,盛传丁玲已在南京遇害,鲁迅痛惜不已,于6月28日作《悼丁君》诗一首:

如磐夜气压重楼,剪柳春风导九秋。

瑶瑟凝尘清怨绝,可怜无女耀高丘。其悲恸哀怨之情,溢于言表。丁玲自被国民党扣押之日起,鲁迅就时时系念她。鲁迅曾陆续有记:“还有了丁玲和潘梓年失踪的事”(1933年《伪自由书》后记);“杨杏佛也是热心救丁的人之一,但竞遭了暗杀”(1934年9月4日致王志之函);“至于丁玲,毫无消息,据我看来,是已经被害的了”(1933年8月1日致科学新闻社函);“丁君确健在,但此后大约未必再有文章了”(1934年9月4日致王志之函)。

种种惦念与挂牵,均发自于鲁迅对丁玲的估价与品评。有这样一件事:1933年5月22日,朝鲜《东亚日报》驻中国特派记者申彦俊应约于内山书店拜访鲁迅。当时申氏问:“在中国现代文坛上,您认为谁是无产阶级代表作家?”鲁迅毫不犹豫地答道:“丁玲女士才是唯一的无产阶级作家。”(语见朝鲜《新东亚》1934年第4期)惟其如此,1934年尽管丁玲尚在缧绁之中,鲁迅与茅盾共同编选英译本中国小说集《草鞋脚》时,才会毅然将丁玲的短篇小说《莎菲女士的日记》及《水》编入集中,交付美国友人伊罗生出版。而且,自此之后直至1935年10月,鲁迅与伊罗生先后七次的通讯中,没有一次说过因了社会上种种关于丁玲的传言而改动原编书目的话;同时,在鲁迅、茅盾合编的《中国左翼文艺期刊编目》中,对丁玲主编的《北斗》杂志,依然作了正面论述,给予了高度评价。这使丁玲铭感难忘。

1936年夏,曹靖华受托将丁玲的消息与请求及时报告鲁迅,鲁迅再秘密地跟刚从陕北抵沪的中共中央特派员冯雪峰联系。冯雪峰即派张天翼到南京与丁玲具体联络,相机行事,使丁玲终于逃出南京,奔向陕北。然而就在这经由西安而北上途中,丁玲接到鲁迅溘然长逝的噩耗。她在无限悲戚与痛悼之下,以“耀高丘”的署名,给许广平发了唁函,内云:“无限的难过汹涌在我的心头。我两次到上海,均万分想同他见一次,但因为环境的不许可,只能令我悬想他的病躯和他扶病力作的不屈精神!现在传来的噩耗……这哀恸是属于我们大众的。我们只有拼命努力来纪念世界上这一颗陨落了的巨星,是中国最光荣的一颗巨星!”

猜你喜欢
左联冯雪峰丁玲
“左联”党团书记考论※
四十年“左联”研究情况流变新见
——以《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为例
丁玲 沈从文 从挚友到绝交
鲁迅人格就这样渐高渐大
丁玲的主要作品
丁玲无限遗憾
丁玲噩梦一场
大秦岭·国宝朱鹮
西安年 · 最中国
她同时与两个男人同居,一生经历四个男人,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