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

葛俊康

早晨,刚上班,科长就走到面前对我说,小葛,收拾一下,等会儿陪我到柏林乡检查植树造林的情况。

我抬头看着科长,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科长以前下乡从没让我陪过,全是小林陪。科长看我茫然的样子,上前拍拍我的肩膀,说,认真准备一下,局长要参加。说完,科长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科长离去的背影,我不知科长是啥意思,摇摇头,想,局长参加又如何?哪次检查不是走过场,还需要我做准备?我还是装模作样地拿上一个笔记本就陪科长去了乡下。

那天,同行的不但有主管局的局长,还有一位管人事的副局长。

到乡里后,刚在办公室坐下,乡里的干部马上抱出一堆材料,说,知道你们要来,早就准备好了。科长先看了看局长,然后对我说,小葛,你先看看材料,有哪些地方不对,哪些地方还可以,你做好记录,等一会儿写验收报告。说完,科长朝我笑了一下,带着局长他们就去了隔壁的房间斗地主。

我拿过面前的材料,一边翻一边检查。检查完,我觉得总体来说还不错,挑不出大的漏洞,但我也看到了一些不足的地方,并随手就在纸上写了下来。我想,等会儿无论如何也要提点儿意见,不然,显得自己太没水平了。

要到中午的时候,科长走了出来。科长问检查完了?我点点头。科长说,那好,你先根据检查情况写个验收报告。

这时,局长出来了。科长对我说,你到里面的小屋去写,我陪局长说说话。我忙起身拿着刚才的记录进了里间的小办公室。

我刚铺开稿纸,还没有动笔写,科长走了进来。科长坐在我对面,掏出一支烟,点燃,不慌不忙地问,小葛,你检查有啥问题没有?我说问题肯定是有,但不是大问题,应该说过关是可以的。听完,科长看看我,再拿过我手中的记录本看了看,顿了一下,说,那这个验收报告我说你写。我茫然地望着科长,满腹狐疑,不知科长葫芦里卖的啥药。

科长说一句,我写一句。

写完,我们来到外面。局长正在和乡长吹牛。科长拿过我手中的稿子,看了一眼在场的人,坐在办公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一手拿着稿子,一手拿着红笔,用他那平时用惯了的语调,平铺直叙地念起了稿子。科长边念边用手中的红笔进行修改,边改还边说,小葛,你看你这是咋写的,这种话咋能这样说呢?不可以换个说法吗?我没说话,认真地听着。改完,科长又读稿子。读着读着,科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说,哼,这不是乱弹琴吗?咋能这样写?这不是错的吗?

我看着科长的表情,一脸茫然,我甚至想站起来说,这不是你说我写的嘛!但我看看局长和其他领导,忍住了。

科长边念边改边摇头,把一篇两千来字的稿子改了一个多小时。科长摇头的时候,我看见局长也在不时地皱眉。

我坐在那里,脸是红了白,白了红,一脸的尴尬。看着局长在皱眉,我知道我的脸丢大了。

我当时不知科长是啥意思。

几天后,科里的小林被提为了副科长。

后来,据同事说,局长原本想提我,但那天的检查,局长发觉我的水平和小林比起来,还差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