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

汤其光

张三家住在单位附近。

张三两口子都爱热闹,同事空闲时都喜欢去他家玩。家里常常是打麻将的、斗地主的不断。小刘还没有结婚,更是天天哥长嫂短的挂在嘴上,不光玩儿,还蹭饭。

张三很为自己的人缘好自豪,常对妻子说:“你看对门老秦家是咋混的,跟谁都不来往。十天半月连个上门的人都没有,要是我,还不憋屈死。这人啊!活一辈子图啥?不就图个来来往往,热闹快乐嘛!”

单位又换领导了。欢迎会结束后,大家又都聚在张三家侃大山,说着说着,话题就扯到了新领导身上。有个同事便夸新领导有官相:“你们看人家往主席台一坐,不怒自威,怎么看都是天生当领导的料。”又有个同事称赞:“你们听新领导讲话多有水平,不用念稿子,张口就滔滔不绝,说明是真有才,肚子里有货啊!”

张三却不以为然地一笑:“没看出来,把他的官帽子一撸,他也不一定比我强哪去。”妻子在旁边娇嗔地瞪他一眼说:“你乱咧咧啥?”张三脖子一拧反问:“怎么,我说错了吗?”众人便笑着作鸟兽散。

不知为什么,别人都对新领导尊敬有加,对新领导的指示无论对错一概服从,惟独张三一改往日对前任领导那种敬畏服从的态度,每当有什么工作,自己认为不对就和新领导据理力争,常常拧着脖子面红耳赤不服输。每到这时候,大家便赶紧上前劝解,一边说着张三的不是,一边连拉带扯地劝他离开。

张三和新领导争吵后也不生气,没事似的还该干啥干啥。过后仍旧嘴里哼着小曲往人多的地方钻,积极参与同事们的业余娱乐活动。后为,他发现同事看他的眼神都虚虚的,像是有意在躲避他。一见他来,原本正说得起劲,不一会儿便都借故先后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他自己傻傻地站在那里。他家里也慢慢地没有人再去玩了,变得和老秦家一样冷清。张三常反思自己,感到没有哪点儿对不起同事啊!张三很是苦闷。

这天,当着单位人的面,张三因工作上的事又跟新领导争论起来。新领导也有点儿气了,突然讲起了题外话:“我知道大学四年你学习好,一直老爱跟我认个死理儿抬个扛子,可你说的那方法也不一定就对。还有,上学的时候你就小心眼儿,我来这么长时间了,你除了和我争论外,邀请我这个老同学上你家里去过一回吗……”

众人愕然,继而都恍然大悟:原来张三跟新领导是老同学啊!怪不得敢和领导顶呢。

后来,张三家里又热闹如常,甚至比以前更热闹了。同事小刘还是隔三差五地来蹭饭。只是张三面对来家玩儿的同事笑起来总是有些勉强,心里再也热情不起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张三感到和同事的关系像中间隔了层什么,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