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明 许京元
摘要:19-20世纪之交,社会主义运动中发生了关于通向社会主义的不同发展道路的大论战。产生分歧的原因,在于双方对资本主义发展规律的不同认识。历史证明,争论双方都在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方面作出了贡献,但也都带有历史的局限性。出现意见分歧是正常的,但由此而导致分裂则是不幸的,社会主义运动应该从中吸取有益的教训。
关键词:列宁;伯恩施坦;考茨基;社会主义;帝国主义;“超帝国主义”;东方道路
中图分类号:D0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1605(2009)07-0013-05
恩格斯逝世后,关于通向社会主义的道路的争论日趋公开和激化,各国党内因此形成了不同派别。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特别是俄国十月革命后,争论进一步发展,最终导致第二国际的分裂,对社会主义运动乃至整个世界的发展造成了重大影响。一个世纪过去了,历史有助于我们对这一论战的是非做出更客观的评价,并从中总结出有益的教训。
一、是和平过渡还是暴力革命?
在社会主义运动中,关于无产阶级赢得政权的策略的争论是一直存在的。伯恩施坦策略主张的核心是“和平长人”社会主义,因此,他要求社会民主党成为“在政治上把工人阶级组织起来和训练他们运用民主”的党。而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基本矛盾的深入分析,认为资本主义必将为社会主义所取代,最终会出现资本主义的“崩溃”。伯恩施坦虽然也曾认同这一观点,但他对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否定“崩溃论”的观点并未作出明确回应。正如他后来所说:“我宁可避而不答……尽管我内心竭力抗拒,我仍旧对我一直认为无可反驳的一些原则发生了怀疑,而紧接的几年带来了进一步加剧这种怀疑的因素。”到1898年德国社会民主党施图加特代表大会上,伯恩施坦便公开放弃了“崩溃论”,认为把资本主义“崩溃”当成巨大社会变革的前导是一种“冥想”。
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中写道:“工人阶级不是要实现什么理想,而是要解放那些在旧的正在崩溃的资产阶级社会里孕育着的新社会的因素。”而“解放”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那么,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大体上,在巴黎公社革命以前,马克思、恩格斯强调的是暴力革命;后来则认为一些“民主”国家可能通过和平的合法斗争而获得。恩格斯晚年十分重视合法斗争的意义,但始终没有放弃“革命权”和“决战”的准备。伯恩施坦的“和平长入”策略可以说是对恩格斯晚年思想的某种继承,但他显然无视了恩格斯对“革命权”和“决战”的解读。伯恩施坦把“争得民主”看成一个长期的过程,而把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放到了遥远的未来,仅仅满足于通过改良而带来的“社会主义一部分一部分的实现”。他曾公开表示:“我对于人们通常所理解的社会主义的最终目的,非常缺乏爱好和兴趣。……运动就是一切。”这被人指责为他背叛社会主义的证据。实事求是地讲,这种指责对伯恩施坦是不公正的。正如他自我辩解所言,他只是对社会主义“采取什么样的形态漠不关心”,并非不关心社会主义本身,“运动就是一切”,表明他关心的是“社会主义一部分一部分的实现”。
既然资本主义的“崩溃”已不可能,社会主义只能“一部分一部分的实现”,那么,在伯恩施坦看来,当时要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就是一种可怕的想法。1898年,他在二月革命50周年纪念日里特别告诫党决不能寻求掌握政权,否则将“面临一项无法解决的任务”,“结果只能是一场惨重的失败”。在他看来,当时的无产阶级只应“运用民主”,“为国内的一切适于提高工人阶级和在民主的方向上改造国家制度的改革而斗争”。他要把党改造成为只懂得“运用民主”的改良党,而不是“上升为统治阶级”的革命党。他根本没有想到,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将更有利于“社会主义一部分一部分的实现”。
伯恩施坦的言论当然受到德国党和第二国际主要领袖的批判,其中,尤以考茨基的反对为烈,以至伯恩施坦将他称做“宗教裁判官”。考茨基一方面坚持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的“崩溃论”和传统的斗争策略,另一方面也认为英国“是一个完全例外的国家”,“因此在那里工人有可能在和平的道路上不经过灾变而逐渐取得权力”[3]。考茨基且战且退,最终还是与伯恩施坦走到了一起。至此,坚持传统斗争策略的“左派”队伍在西欧越来越少,而“修正主义”的“潮流的确并没有因此而受到打击。它存在着,而且将继续存在”,这是“因为学说和实践之间因而形成矛盾,这些矛盾只有通过对前者的非正统的、不带文字气的检查才能克服”。与此同时,以列宁为代表的布尔什维克和以后发展起来的东方共产党人以及西方党少数派的“左翼”,仍在“崩溃论”的基础上坚持着暴力革命的传统策略。
二、是资本主义的新纪元还是社会主义在一国或数国的首先胜利?
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这使第二国际和各国党内原来的争论更加激化。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就是考茨基的“超帝国主义论”和列宁的“最高阶段论”的抗衡。
考茨基认为:帝国主义不是一种制度和一个历史阶段,而只是一个“政策”。“帝国主义是高度发展的工业资本主义的产物。帝国主义就是每个工业资本主义民族力图征服和吞并愈来愈多的农业区域,而不管那里居住的是什么民族”。因此,工业资本主义民族间发生了冲突,这些冲突引发了“军备竞赛”,“这些对立是使早就被预言的世界大战现在成为事实的最后根源”。但是,由于资本主义经济受到资本主义国家的对立的严重威胁,“任何一个有远见的资本家今天都要向他的伙伴们大声疾呼:全世界资本家联合起来!。这就是说,资本家只有联合起来,消除对立,才能促进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因此现在从帝国主义大国的世界大战中也能够产生其中最强大的国家的联合,这一联合将结束军备竞赛”,从而进入了“把卡特尔政策应用到对外政策上的超级帝国主义的阶段。换言之,“超帝国主义暂时可能在资本主义范围内造成新希望和新期待的纪元”。所以,帝国主义政策应该“被一种新的超帝国主义政策所排除”,而资本主义制度还不可能“破产”,即使在某些方面表现了“资本主义某一阶段道义上的破产”,而到了“超帝国主义”时代,这种“道义上的破产趋势就有可能暂时缓和下来”。考茨基对社会民主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支持资产阶级政府的政策是做了自我批评的,但他却把造成错误的原因归之于“矛盾交织在一起”而“难于表态”。虽然“到处都犯了错误,但是在错误和放弃人们在半个世纪所争取的一切原则之间毕竟有很大一段距离”。战争进行一年多以后,考茨基等中派才开始反对战争,要求缔结和约,但他们仍反对以社会主义革命来制止战争。
考茨基的“超帝国主义论”受到了以列宁为代表的社会民主党左翼的严厉批判。列宁认为:帝国主义是发展到垄断组织和金融资本的,统治已
经确立、资本输出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国际托拉斯开始分割世界、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把世界分割完毕这一阶段的资本主义。列宁一针见血地揭露了“超帝国主义”将“造成新希望和新期待的纪元”的谎言,指出,资本主义发展不平衡规律使垄断资本之间的矛盾无法避免,世界战争就是帝国主义的本质表现;被考茨基当做“超帝国主义”胚胎的国际卡特尔,就是向我们表明分割世界和重新分割世界、由和平分割转为非和平分割、再由非和平分割转为和平分割的一个例子;考茨基“超帝国主义论”的实质,“就是拿资本主义制度下可能达到永久和平的希望,对群众进行最反动的安慰,其方法就是使人们不去注意现代的尖锐矛盾和尖锐问题,而去注意某种所谓新的将来的‘超帝国主义的虚假前途”。列宁认为,必须通过革命战争结束垄断资本的统治,而不是等待“超帝国主义”的所谓“新纪元”。列宁在《论欧洲联邦口号》中指出,在资本主义不平衡发展引起帝国主义大国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而使矛盾尖锐化的情况下,“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少数或者甚至在单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内获得胜利”。列宁支持卡尔·李卜克内西说的“如果无产阶级不‘掉转枪口对准本国政府,就不可能从这次战争中得到民主的和平”。列宁同时还提出,“应当把争取社会主义的革命斗争同民族问题的革命纲领联系起来”,被压迫的民族不能等待“超帝国主义”时代去接受“国际联合的金融资本共同剥削世界”;民族解放运动必然加深资本主义世界的政治和经济危机,削弱资本主义阵地;过去,民族问题作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一部分,此时则应视为世界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一部分。在“一国胜利”学说和民族革命理论指导下,东方民族民主革命运动开始以新的面目蓬勃发展起来。
三、是走西欧的固定道路还是开拓新的东方道路?
最早对俄国可能“绕过卡夫丁峡谷”作出科学解读的是马克思和恩格斯,而真正开始这一革命探索的是列宁为代表的布尔什维克。探索的第一步,是1905年革命中提出的新型民主革命路线,其核心就是:俄国无产阶级在当时的世界和俄国历史条件下应该成为民主革命的领导阶级,“争得民主”,上升为统治阶级,领导完成历史上由资产阶级担负的民主革命的任务,然后转向社会主义的发展轨道。这条路线受到孟什维克和第二国际几乎全体成员党的一致反对,争论随之展开。1917年二月革命胜利后,革命到底应向什么方向发展成为迫切需要回答的问题,争论也因此而激化。十月革命后,已经上升为统治阶级的以布尔什维克为代表的无产阶级,在当时特殊历史条件下所采取的政治和经济措施,使争论更加白热化。
1918年夏天,正值协约国武装干涉、全面内战爆发、新生苏维埃政权处于十分危急的时刻,考茨基抛出了《无产阶级专政》小册子,认定俄国革命必须走“西欧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发展的这条固定道路”。首先,考茨基以“超越阶段”为由根本否定十月革命的合理性。他认为,俄国革命只能“是最后一次资产阶级革命,而不是第一次社会主义革命”。在考茨基看来,实现社会主义革命必须具备“实现社会主义的意志”(又被称为第一条件)和实现社会主义的物质可能性(又被称为社会主义的原料)。除此之外,他还特别强调无产阶级的“成熟”。这个“成熟”,包括实现社会主义的“兴趣”、“力量”(指人数)和“能力”,而这些条件只能在资本主义工业发展中,在“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努力中产生”。俄国因为资本主义大工业还不发达,小生产还占很大分量,所以不可能具备上述条件。考茨基指责布尔什维克违背马克思、恩格斯的教导:“任何国家的人民都不能超越或者用法令来取消那些自然的发展阶段。”接着,考茨基把苏维埃俄国面临的所有困难都归咎于这个“超越阶段”的十月革命。考茨基感到最不可接受的是“立宪会议”被解散,把“向来是一个阶级的战斗组织的苏维埃变成了国家组织”,把社会革命党(右派和中派)以及孟什维克的代表“排除在苏维埃之外”,以后“社会革命党左派中间大部分人也从苏维埃里被开除出去”,于是形成了“无产阶级内的一党的‘专政”。考茨基认为,这些都是因为“超越阶段”的革命违背历史发展的规律,从而受到包括相当部分的工人、大部分农民、小生产者和一切有产阶级的反抗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这既是“内战”的原因,也是“发生普遍贫困的原因”。于是,他把新生的苏维埃政权比喻为“早产儿”,并断定“通常是活不成的”。考茨基开出的药方是“纯粹民主”。他说:“如果能够及时地用民主来代替专政,那么革命的主要成就还能得到挽救。”但是,考茨基所说的“民主”是西欧当时已经实现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因为,在资产阶级民主国家里,无产阶级“都将以‘和平的经济上、法律上和道义上的手段来进行斗争”,不要“光是不断思考着和谈论着革命”。这样,“无产阶级可以单单谈论小事达几年甚至达几十年之久”,等待那些“会燃起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和革命努力的形势”。考茨基就是要按这个逻辑来重新安排俄国的政治经济秩序,以“挽救”二月革命的“主要成就”。也就是要俄国以二月革命胜利为起点,按照西欧国家社会发展和社会民主党走过的道路前进。
列宁迅速写成并发表了《无产阶级革命和叛徒考茨基》,对考茨基的观点予以痛斥。列宁指出:“无产阶级专政”这个公式是说明“无产阶级‘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的任务”,是马克思、恩格斯积数十年革命实践经验的总结,而不是他们偶然“说过的一个词”。列宁进而论述了无产阶级民主同资产阶级民主的本质区别,批判了“纯粹民主”的观点。列宁以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的历史来说明布尔什维克决定解散立宪会议的正当性。因为,“苏维埃共和国是比有立宪会议的普通资产阶级共和国更高的民主形式”;“‘全部政权归立宪会议的口号,实际上成了立宪民主党人和卡列金分子及其帮凶的口号”。而考茨基和孟什维克反对解散立宪会议,就是主张“不应该把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进行到底”,主张“应该同资产阶级调和起来”。
同样,列宁还对考茨基指责十月革命“跨越阶段”的论调进行了回应。考茨基在《无产阶级专政》中写道:“革命目前在俄国取得的成就毋宁说是与1789年革命在法国所取得的成就和法国革命的余波在德国所取得的成就相同的。”。这个结论本身就否定了“超越阶段”的指责,说明俄国革命仍然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事实上,列宁也是把革命始终限定在民主革命的范围之内的。可见,列宁同考茨基的根本分歧,并不在于革命的“经济性质”,而在于革命的“政治手段”:是无产阶级领导并完成民主主义革命呢,还是只能由资产阶级来完成这个历史使命。列宁在1905年革命开始就一直在探索新型民主革命的基本规律,而考茨基却要求俄国革命只能亦步亦趋地走西欧200多年来走过的道路。
列宁在生命的最后岁月里,对无产阶级领导的新型民主革命从哲学的高度进行了论证。他针
对考茨基等人的观点严正指出:一些人“他们都自命为马克思主义者,但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了解却迂腐到了极点。马克思主义中有决定意义的东西,即马克思主义的革命辩证法,他们是一窍不通的”,其重要表现就是“他们只看到过西欧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发展的这条固定道路”,而“世界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不仅丝毫不排斥个别发展阶段在发展的形式或顺序上表现出特殊性,反而是以此为前提的”。那么,俄国革命的特殊性表现在哪里呢?列宁指出:“我没有从理论(一切书呆子的)所规定那一端开始,我们的政治变革和社会变革,先于我们目前正面临的文化变革,文化革命。”“文化变革”是必须按照“自然的发展阶段”发展的,而“政治变革”作为手段,则是可以根据不同历史条件有所变换的。其实,恩格斯早在19世纪80年代研究当时德国革命的策略时,就有过类似的思考。
四、在历史回顾中的思考:是非和教训
这场大论战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世纪,同样性质的论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又重复了一次。回顾这段历史,对认识社会主义运动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应是十分有益的。
历史证明,论战双方各自都占有一定的真理。从伯恩施坦否定“崩溃论”至今,资本主义毕竟没有因危机而导致全面崩溃,相反,它一次次地克服了危机,包括两次世界大战带来的严重创伤。同样,在这个过程中,社会主义因素也不以资本家阶级的意志为转移地逐步发展起来。与此同时,金融资本联合剥夺殖民地的“超帝国主义”,也确实不幸被考茨基所言中。只是它在似乎为资本主义带来新的期待和希望的同时,却使亚非拉一些地区至今仍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控制下为本民族的生存而挣扎。当然,我们看到东方民族民主革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重大发展,更看到社会主义从一国到多国的胜利;我们也看到,一些西方社会民主党集中注意力训练无产阶级“运用民主”,使“社会主义一部分一部分的实现”;而坚持社会主义制度的中国在改革开放中的伟大成就,已成为20世纪世界历史中最为重大的事件。同样,苏东剧变对共产主义运动无疑是一场重大的挫折,但它自然证明考茨基当年的谶语是违背列宁主义的严重后果。在比较中,我们应该更深刻地理解列宁主义的伟大力量及其对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宝库的历史性贡献。
为了同样的社会主义目标,同样信奉着马克思主义的两支队伍,为何却总是在历史转折关头爆发争论,乃至互相为敌?其中的教训值得我们认真检讨。
如前所述,分歧是从对资本主义制度历史命运的不同认识开始的。历史证明,西方社会民主党在自己长期的政治经济斗争中,对资本主义自我调节和适应生存的能力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同时,他们所代表的广大劳动者,在资本主义的稳定发展和“社会主义一部分一部分的实现”中确实获得了利益,因而也承受着精神上的“重负”:对内他们乐于接受改良主义,对外则更习惯于大国沙文主义。就布尔什维克和以它为榜样建立起来的东方各国共产党来说,他们代表了落后国家工农大众的利益,对帝国主义的侵略压迫剥削有着最深切的痛苦体验,同时,他们对资本主义及其发展规律则了解不足。相对来说,他们对资本主义的仇恨和愤怒往往多于冷静理性的分析。革命时期,他们容易把斗争策略同对“崩溃论”的希望联系在一起,“世界革命”的战略策略是其极端反映;建设时期,他们易于表现出更多的民粹主义,企图在小生产的基础上建立起“纯粹的”共产主义,而尝试的结果经常是事与愿违。
无疑,争论双方都自认为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并指责对方背离了马克思主义。从伯恩施坦开始,社会民主党领袖们对帝国主义阶段发展规律的分析,补充或“修正”了马克思、恩格斯早年的结论,其中有一些现在看来是正确的。以列宁为代表的东方社会主义运动的领袖们,实际上也在许多方面“修正”和补充了马克思、恩格斯的结论,其中也有不少被证明是正确的。马克思主义本身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马克思、恩格斯在革命的实践中一直在不断“修正”和补充自己的理论。历史上有不少人物经常如伯恩施坦曾经做过的那样,把马克思、恩格斯的某些具体结论“拉长”,好像马克思、恩格斯去世以后发生的一切问题在他们的著作里早已有了现成的答案,而不只是寓于具体结论中的那些基本观点和科学方法,历次论战中的“语录战”就是这种做法的典型表现。社会民主党的领袖们敢于“修正”“崩溃论”,但对列宁开拓的社会主义东方道路却加以全盘否定;东方共产党人敢于走“政治变革”先于“文化变革”的新道路,但却根本否定社会民主党根据20世纪西方的实际对通向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历史或许已经证明,教条主义往往比所谓的“修正主义”有更大的危害。
使革命策略准确地反映历史发展规律,是一个复杂的认识过程,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于此都犯过错误。关于策略的争论本应该是正常的;因论战而造成社会主义队伍的分裂,形成势不两立的敌对关系,甚至持续达百年之久,则是不正常的。这同运动的模式和规则有关。它是社会主义运动向全球不同层次国家发展与“一个中心”模式相互冲突的表现。社会主义运动从共产主义者同盟到第一国际,再到第二国际时期各民族国家独立建党,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第二国际是适应运动向更广阔地区发展并给各国党独立探索空间的组织。本文中讨论的论战,最早就是在第二国际内展开的。论战各方都有充分发表各自观点的机会,争论是非而不是划分敌我,这样有利于分清是非,保持在大方向上的联合。第三国际是适应“世界革命”战略的组织,显然有悖于这个原则。它不但使同第二国际的矛盾尖锐发展,而且使第三国际各党之间乃至各党内部的矛盾尖锐化且不能得到正确处理。从这个角度看,党际和党内民主制度的破坏,是造成共产主义运动不断出现重大挫折的根本原因,这一教训是需要认真汲取的。
参考文献:
[1]伯恩施坦,社会主义的历史和理论[M],北京:东方出版社,1989,
[2]伯恩施坦,一个社会主义者的发展过程[M],北京:三联书店,1962:24,
[3]考茨基,德国社会民主党关于伯恩施坦问题的争论:在1898年施图加特代表大会上的发言[M],北京:三联书店,1981:47,
[4]第二国际修正主义者关于帝国主义的谬论[M],北京:三联书店,1976,
[5]列宁,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6]考茨基,无产阶级专政[M],北京:三联书店,1963,
[7]列宁,列宁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52--655,
[8]列宁,列宁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89-690。
责任编辑:王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