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克
母亲很普通,普通得我找不出一点儿特别的地方。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她也喜欢像小时候嘱咐我们要听老师的话一样嘱咐我们要照顾好自己。每次离开家,除了母亲的嘱咐还有三五个不等的荷包蛋,路近了就三个,路远了就五个,这几乎成了我们出门前的饭菜里必不可少的。
十几年在外求学,每每离家时,母亲总会早早地起床,轻轻地生了火,坐灶堂前慢慢填着柴草,红黄的火光跳动着映在她的脸上……每次我都会在窗外静静地看着母亲忙活着,不是不愿意过去帮忙,而是每次帮忙母亲都不会让我们伸手帮忙。次数多了我们也就不再去打扰母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母亲。水开了,母亲放下烧火的铁条,洗了手。慢慢掀开莛子做的锅盖。从葫芦瓢里拿一个准备好的鸡蛋,在铁锅的沿儿上轻轻一磕,然后两拇指捏着磕出的缺口,其余的手指控制鸡蛋,接着拇指开始向两边用力,这时蛋清就裹着蛋黄一古脑儿落进了沸腾的水里。这时候该加柴了,我便走进去帮着加柴,此时母亲便不会怪我,只是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早,不是说好了到时间叫你的么?此时我一般不会理会母亲的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母亲打鸡蛋。这时水又开了,锅面上到处是蒸汽,母亲用嘴吹开蒸汽,很快地将鸡蛋倒进沸水里。一般这样几次后,铲子已经在母亲手中,一边吹着蒸汽,一边用铲子小心翼翼地铲着。那种专注绝不亚于正在进行考古的专家,等所有的荷包蛋都随着沸腾的水时隐时现时,母亲就会说,快去看看东西都带齐没有,别落下了。此时我也会乖乖地去检查行李!等一会儿母亲便端过来一碗荷包蛋,有时坐在我们对面看着你吃,有时会再看看我们的行李……每次我都会拼命地吃完,吃不下的时候母亲会撒上大把的白糖,然后逼着我们把它吃完。这时母亲拿着碗开始嘱咐我们,直到我们有点儿烦,直到出发的前一分钟……
荷包蛋,我已经记不清楚吃过多少次了。后来到郑州上大学,时间也不用太赶了,更重要的是不想母亲起早为我出门操劳,就改为下午出门了。吃过午饭也自然吃不下满碗的荷包蛋,看到母亲可以休息一下,心里也不免少些自责。临走的时候,母亲像变戏法似地拿出几个熟鸡蛋,塞进我的包里。此时我开始后悔,难为母亲这样做,我那次没有说什么就匆匆上路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曾鼓足了勇气劝过母亲说到郑州路不远,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不用额外准备鸡蛋了。我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感觉我伤害了母亲,害怕母亲此时的表情让自己改变初衷。后来再次来学校时,母亲没有准备鸡蛋,我心里很高兴,总算让母亲少劳累一次了。但上车后我发现我错了,背包里仍然有热乎乎的鸡蛋,只不过母亲没有告诉我,而是采取这种秘密的办法。我再次为自己感到惭愧。以后我就没有说过什么,而母亲放进背包里的东西也变很多花样:面包、花生米、蛋黄派、饼干、月饼、水果等。我向父亲说起此事,父亲说那是你妈妈的定心丸,你带在路上她才放心。我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母亲默默地做着这一切,自己连声谢谢也没有,我只能在心里说:谢谢妈妈。对不起!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还会看着母亲在灶台上做荷包蛋,在母亲的注视下狼吞虎咽吃完,就这样幸福地生活。我相信有一天,我会为母亲做一碗荷包蛋说:妈妈,谢谢您!从今以后您吃我做的荷包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