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宣泄”不可靠

悠　扬

最近，在国内的一些中学里涌现出了“心理宣泄室”这个概念：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学生可以对着橡皮人拳打脚踢一番，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担心外面的人会感受到里面的人的“疯狂”举止。有的学校还设置了涂鸦墙，学生可依自己的心情在上面乱涂乱画，直到心情释然为止。

学界意见并不统一

实际上，“心理宣泄室”的出现并非偶然。“宣泄室”的方法在心理学上可被归为“宣泄疗法”，这种方法在社会上的流传颇为广泛，特别是很多流行的心理学自助书籍亦或一些小贴士总会提醒大家：可以通过身体发泄的方式释放自己的压力，比如使用沙袋来发泄生活和工作上的不快，或者是对着枕头使用暴力。

心理学上有一派观点支持“宣泄”的方式。特别是以弗洛伊德为首的精神分析学派认为，过度积聚的愤怒会引发譬如歇斯底里的精神症状，而通过身体宣泄的方法把愤怒发泄出去则可以化解压力带来的负性影响。按照宣泄理论的说法，通过宣泄，可以把愤怒从我们的身体中“清理”出去，宣泄过后的人就会变得不再那么富有攻击性和愤怒了。但是，弗洛伊德之后的一些心理学家却对这种“宣泄理论”持有不同的意见。

早在1959年，心理学家霍恩博格就进行了—个实验，反驳了使用暴力的宣泄疗法的作用。他先让一个“同谋者”惹恼了参与实验的被试者，之后有一半的被试者被告知可以用锤子钉钉子，而另一半的被试者不允许发泄出他们的愤怒，最后两组被试者可以对惹恼他们的人进行批判。结果和宣泄疗法的预测截然相反：那些钉了钉子的被试者所表现出的敌意反而比没有发泄愤怒的人更强。

1999年由衣阿华州立大学的心理学家布莱德·布什曼等人发表在心理学期刊《人格和社会心理学》上的文章继续探讨了这个话题。首先，他们肯定一点：人们能够受到媒体的影响而采取一定的处理愤怒的方法一在他们的实验中，有一部分人之前会看到一张伪造的、宣扬用暴力发泄解决愤怒的报纸，而这部分人中的大多数在生气的时候确实选择了对沙袋“拳打脚踢”。之后，他们又对700名学生进行了实验，实验的过程是这样的：被试者们先在一个游戏里被其他伙伴戏弄，在完成一系列的活动之后，其中有一半的曾被戏弄的被试者被要求击打沙袋，而后他们又要和刚才奚落他们的人或者一个新的拍档一起参加一个比赛。在这个比赛里面，刚才的那些被试者们可以选择当他们的伙伴答错或反应慢时，用噪声对对方进行“惩罚”。这个实验旨在考察击打沙袋这样的发泄活动是否可以增加或者减少人们之后的攻击性行为和愤怒。结果，击打了沙袋的那些被试者对刚才嘲弄过他们的人的噪音“惩罚”更厉害了。

“暴力宣泄”近乎火上浇油

2002年布莱德·布什曼在《人格和社会心理学》期刊上发表的研究进一步证实了宣泄疗法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管用。在他的实验中，被试者先被诱导产生愤怒的情绪，之后被分为三组：一组人可以一边想着他们所愤恨的人一边击打沙袋发泄愤怒；一组人也击打沙袋，不过同时想的是这样做可以减肥；最后一组人则不打沙袋。试验结果依然与宣泄疗法的说法背道而驰：那些通过打沙袋来泄愤的人在之后所表现出的攻击性和愤怒感最高，这样的发泄并不能转变人们的情绪；那些想着打沙袋可以减肥的被试的愤怒感比第一组人稍低，但攻击性并没有减弱，也就是说，即使人们想着别的事情，仅仅是身体的发泄也会引发更多的攻击性行为；而在三组人群之中，只有什么都不做的被试者显示的愤怒和攻击性最低。这个实验证明，在愤怒和感到压力的时候再使用暴力宣泄，无异于“火上浇油”。

布莱德·布什曼认为，暴力宣泄之所以无法降低人们的愤怒感是由于“宣泄理论”本身的假设就是有错误的。他认为“认知连接模型”的观点才能更好地解释暴力发泄及其结果。根据这个模型，我们记忆中有关暴力的想法是互相衔接并且形成了一个联结网络，因此，和暴力有关的行动就触发了与其相联系的所有记忆和想法。所以当人们使用身体发泄的方式寻求压力和愤怒的释放时，却往往引发了和暴力与愤怒有关的行为及反应模式，从而提升了人们的愤怒感。简单地说，当个体在发泄时心里还想着使人愤怒的事件，更容易让其陷入愤怒的怪圈。布莱德·布什曼提倡仅利用轻度的身体活动，比如一些常规的体育运动，来起到分散注意力的作用。使用太过份的身体和暴力宣泄，就容易把宣泄过程中产生的愤怒迁移到之后的行为中去，引发更多的愤怒和攻击行为。

因此，身体宣泄的方法不一定是最好的化解怒气和压力的方法。其实宣泄疗法不仅包含了身体宣泄，情绪的宣泄是被国外心理学界广泛应用在治疗心理疾病，特别是在一些创伤后应激障碍等创伤后疾病的治疗中的。在这种情绪宣泄疗法中，心理医生会让被试再去仔细回忆和揣摩那些创伤性的过去，或是采用不同的方法引导被试宣泄出压抑的情感体验。例如，“心理剧疗法”的创始人莫勒诺就利用病人在模拟真实生活的心理剧中说出冲突，从而达到解脱和正性的变化；而格林伯格等人采取的“情绪中心”的疗法则是通过诱导病人进行情绪表达，帮助病人识别出他们内心的冲突和情绪状态，并通过一种安全的方式释放出压抑的情感来解决病人的问题。虽然情绪的宣泄疗法也因为身体的宣泄疗法的副作用而被人所诟病，但现在还没有相关实验证明单纯的情绪宣泄是否也会存在一定的危险。心理学家斯彻夫认为，对于情感宣泄来说，最重要的是达到所宣泄情绪对过去的回忆与现实的社会支持之间的平衡，如果当下的状态允许人们再去回忆带有创伤性的过去，那么这样的宣泄还是有益处的。

责任编辑赵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