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的教育活动

李淑华

摘要：十二月党人是俄国的爱国主义者，他们发动的旨在推翻沙皇专制制度的革命失败后，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十二月党人并没有因为被流放而沉沦，而是为西伯利亚的社会、经济、政治以及文化的发展鞠躬尽瘁，他们对西伯利亚教育事业的贡献尤为突出。

关键词：十二月党人；西伯利亚；教育活动；俄国

中图分类号：G551.24；K512.34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0961(2009)03—0081—05

一、西伯利亚教育的发端

众所周知，16世纪前西伯利亚的居民中并没有欧洲人，即俄罗斯人、乌克兰人、白俄罗斯人等。那时西伯利亚约有30个土著民族，总人数20万～22万人。在俄国入侵以前，西伯利亚的一些民族已进入阶级社会，个别民族已具有国家组织形式，如13世纪40年代拔都汗建立的金帐汗国，西伯利亚鞑靼人在15世纪建立的西伯利亚汗国。进入阶级社会发展阶段的其他西伯利亚民族的生活区域，当时大都归属中国。一些西伯利亚民族从属于西伯利亚汗国，叶尼塞吉尔吉斯人统治着周围的小民族，布里亚特一蒙古人统治着邻族通古斯人。西伯利亚广大民族在西伯利亚大地上自由自在地创造着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但据现有资料，尚没有发现他们从事教育方面的活动。这些生活在严寒地带，从事传统猎捕业的民族在文化方面的一个特点就是它们大多没有文字，也没有教育教学机构和培养下一代的具体纲要，即使是那些发展程度较高的民族在文化方面也是落后的。在漫长的、没有书面语言的时期里，这些民族的儿童只能靠长辈的言传身教和生活实践中的自然模仿来获取生存本领。他们的早期教育只能在生产劳动实践中进行，其主要内容就是骑射、狩猎与畜牧业生产技术。

16世纪末，沙皇俄国向西伯利亚土著民族伸出了侵略的魔爪，中断了它们独立发展的历史进程。沙皇俄国对西伯利亚的征服，也刺激了俄国的贵族、军役人员、商人和渔猎人的贪欲。一批批军役人员、商人和渔猎人越过乌拉尔山进入西伯利亚。

随着实业界人士、移民、军队和政府官员进入西伯利亚，考察新土地的工作更加广泛地展开。进入西伯利亚的俄国侵略者每到一处就在那里建立殖民机构，进行行之有效的管理。除此之外，沙俄政府还大量搜集有关西伯利亚的资料，为编制西伯利亚地图提供依据，同时也为俄罗斯人继续深入西伯利亚以及对西伯利亚进行开发提供条件。俄罗斯人在对西伯利亚经济开发的同时，也为西伯利亚带来了文化知识，使这里的广大居民有可能、有机会接受来自欧俄的教育。尽管如此，到19世纪初期，西伯利亚的教育仍处于较为落后的阶段，其发展速度极为缓慢。1800年，西伯利亚仅有2所中学、9所小学以及1所附属于托博尔斯克中学的鞑靼语学校。此后不久，依照1804年教育章程，在西伯利亚设立了3所中学和32所小学，但这对于广袤的西伯利亚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在十二月党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之时，这种现象并没有太大的改观。这就是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开展教育活动的历史条件，也衬托出十二月党人教育活动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二、十二月党人教育思想的形成

十二月党人是俄国的一批贵族革命家。1825年12月，他们在俄国首次发动了反对沙皇专制制度的武装起义，由此而得名。十二月党人几乎全是参加过1812年卫国战争的军官。他们熟谙当时俄国和西欧的政治形势，具有先进的思想。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后，有105名十二月党人被判到西伯利亚服苦役2～20年，然后长期流放西伯利亚，还有的直接被判长期流放西伯利亚。

1825—1856年是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服苦役和流放的30年。这一时期正值俄国农奴制瓦解、资本主义关系发展的时期，也是人民反抗运动此起彼伏、农奴主阶级为维护其封建统治而拼命挣扎的年代。在服苦役和流放的条件下，十二月党人已放弃发动新的起义的念头，他们认为这个任务只有具有先进理念的反专制战士才能完成。但是，他们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提出了改造西伯利业的纲领，对西伯利亚的社会政治生活和经济发展产生了一定影响。

十二月党人到西伯利亚后，沙皇政府害怕他们的革命思想对当地居民尤其是年轻一代产生影响，只允许十二月党人种地、经商、捕鱼，不允许他们从事教师的职业。但他们绕过了这种限制，在西伯利亚开设各种各样的学校，为当地各阶层民众提供必要的受教育机会，为西伯利亚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十二月党人认为，在两伯利亚从事普及文化教育工作是同封建专制制度进行斗争的继续。封建时期的西伯利亚居民中，文盲占绝大多数，为了未来的革命，必须改变这种状况。十二月党人认为，未受过教育的人参加起义是危险的，只有受过教育的人才能参加未来的革命斗争。因此，对国民进行教育势在必行。十二月党人到达流放地后，总是想尽办法与当地居民接触，了解他们的文化水平，希望有朝一日能指引他们走上革命道路。十二月党人认为，只有通过教育活动提高当地居民的文化水平，才能获得当地人民的理解与支持。

十二月党人认为，他们在当时的条件下要为社会谋福利，就应该推动西伯利亚生产力的发展，提高西伯利亚人的文化水平，培养出一代有知识的人，使落后的西伯利亚地区赶上俄国的先进地区。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只有依靠教育。

三、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的教育活动

(一)教育纲领

十二月党人到达流放地后，一方面延续了当地原有的教育方式，另一方面也将自己所接受的俄国欧洲部分的先进的教育教学理念融合到当地的教育教学中。十二月党人希望利用西伯利亚当地居民对知识的渴望，在各地广泛开展教育活动。为此，他们提出了自己的教育纲领，即依靠当地居民自愿捐款建立广泛的小学校网；正式授予流放犯教育孩子的权利；增加中等学校的数量；给首都高等学府拨款，用以接收西伯利亚各中学的毕业生；在伊尔库茨克省立中学创办培养西伯利亚公职人员的专科班。此外，十二月党人在自己的教育纲领中还提出应开办西伯利亚大学。十二月党人所提出的这些计划虽然在当时没能完全实现，但他们为此做出了不懈的努力。

(二)代表人物

几乎所有被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十二月党人都参与了当地的教育事业，其中有的自己组织教学，开办私人学校；有的则筹集资金开办公办学校。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的许多地方开设了学校，如亚卢托罗夫斯克、奥隆基、赤塔、米努辛斯克、维柳伊斯克、彼得罗夫斯克、小拉兹特、托木斯克、纳济莫沃、巴尔古津、托博尔斯克、色楞格斯克，以及一些以前从未有过学校的地方。

在西伯利亚从事教育事业的十二月党人有：亚库什金、穆拉维约夫、延塔里采夫、博塔龙科、别利亚耶夫兄弟、维戈多夫斯基、C．兜里夫佐夫、B．ф．拉耶夫斯基、д.и.扎瓦利辛、и.и.普辛、H.

B.巴萨尔金、B.K.蒂森豪森、E.д.奥博连斯基、康斯坦丁·托尔松。别斯图热夫、A.д。索佐诺维奇、A.穆拉维因斯基等。一些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也在西伯利亚的女子学校担任教师。一些十二月党人的兄弟姐妹也加入到西们利弧的教育事业中来。别斯图热夫的姐妹叶琳娜、奥莉加、玛莉娅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在这些十二月党人中，最著名的是亚库什金。亚库什金是一位著名的教育家。他教育孩子要有独立的观察能力，他认为学生的思考过程比教师的讲解更有意义。亚库什金创建的亚卢托罗夫斯克学校充分展示了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的教育特点和教育成果。他认为，教育能改善人的物质生活，提高人们的认知能力，让人们更深刻地了解自己在社会中所处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只有通过教育，人们才能起来推翻农奴制度。1836年，亚库什金离开彼得罗夫斯克苦役地来到托博尔斯克省亚卢托罗夫斯克。亚库什金不仅不断提高自身在自然科学等方面的素质，而且还通过各种途径寻找机会去实现十二月党人的教育思想和教育计划。经过多方努力，1841年亚库什金得到政府批准开办一所面向当地神职人员孩子的教会学校。亚库什金有了合法办学的权利。1842年，亚卢托罗夫斯克学校正式成立。到1846年5月，该校的在校生人数已经达到近二百名。其间，亚库什金所创办的学校的名称也被正式确定下来，即自1843年起，该校被正式命名为斯列坚斯克宗教学校。该校的招生对象，也从最初的神职人员的孩子扩展到当地各阶层居民的孩子。学生一般在该校学习四年。在这所学校学生比在县立学校能够学到更多的知识和技能。

托博尔斯克教育局局长科丘林在参观该校之后认为，亚库什金办的学校不仅是自己管区内学校的样板，而且是整个西伯利亚地区学校的样板。这所学校一直存在到1856年，累计共招收了1600名男学生。

除了这所教会学校外，亚库什金还倡议成立了西伯利亚第一所女子学校。由于亚库什金对亚卢托罗夫斯克学校的出色组织和领导以及他对当地教育事业的贡献，他被誉为亚卢托罗夫斯克学校的灵魂。

(三)教育对象不分阶级和民族

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对当地各阶层居民子女进行教育都一视同仁。他们招生面向当地所有的阶层和民族，不分贫富贵贱。从表面上看。十二月党人所开设的学校是收费的，但从十二月党人的角度来说，这也是迫不得已的。首先，十二月党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时，面临的一个最经常的问题就是经济拮据，他们每人每月仅能从公家获得3戈比的生活费。其次，他们收费的对象常常是那些家庭生活条件好的学生。例如，克里夫佐夫和别里亚耶夫兄弟在米努辛斯克应当地农民、小市民和个别官员的要求开办了一所学校。他们教当地各阶层和各民族孩子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手工等。这所学校仅对富裕家庭的孩子收取费用，对广大的贫苦大众是免费的。而有一些十二月党人，如别斯图热夫和托尔松不仅教育当地的孩子，还免费供给家庭条件极不好的学生吃和穿。

(四)设立私人学校

有的十二月党人没有开设公办学校，而是开设私人学校教孩子学习，有时学校设在自己家里，有时设在学生家里。于1828年被流放到维柳伊斯克的穆拉维约夫，在自己居住的帐篷中教育当地各民族和各阶层的孩子们。康斯坦丁·托尔松和别斯图热夫在托尔松的房子里为布里亚特蒙古和俄罗斯族的男女儿童开设学校，在这个个人开设的学校内讲授其他学校所普遍开设的课程。这所学校最大的特点是，对于那些在学习上表现突出的学生给予奖励，奖品通常是书、学习用具、衣服等。

(五)自己编写教科书

早在彼得罗夫斯克工厂服苦役时，十二月党人就开始对西伯利亚的青年人进行教育。第一所学校设在彼得罗夫斯克苦役地，十二月党人别斯图热夫、奥别林斯基曾在那里任教。十二月党人不仅延续了当地的学校教育方式，而且还将其提高到了很高的水平。他们在西伯利亚期间，编写了教科书、教学参考书，制定并运用了新的教学方法…。十二月党人拉耶夫斯基作为俄罗斯互助教学法的创始人，将这一教学方法也带到了西伯利亚。他不仅自己租教室，而且还自己出资聘用教师。拉耶夫斯基的教学方法最初并没有为大众所接受，但随后不久，一些孩子开始到他所办的学校就读。不仅如此，一些成年人也认识到他所采取的教学方法的优点，开始来到他的学校学习。

为了防止沙皇政府及地方政府的干扰，十二月党人开办的学校表面上是按官方的教学大纲进行教学的，而实际上都是按自己的教学原则行事。而且，十二月党人的教学内容是相当丰富的。他们在各所学校里为学生讲授多方面的知识，如在十二月党人开办的名义上叫“教会学校”的地方，讲授初等几何、代数、力学等。亚库什金自己编写地理与植物学教材，为数学练习编制互助教学表，研究俄语、希腊语、拉丁语法。穆拉维约夫教孩子们语文、数学。由于没有适合当地孩子需要的课本，他不得不自己编写。此外他还编写教学参考书。后来，他被转移到布赫塔尔明斯克寨堡，由十二月党人维戈多夫斯基接替他的教学工作。д.и.扎瓦利辛曾于1821—1823年在莫斯科中等学校担任过教师。被流放到赤塔后，他广泛推广教育活动，开办了一所学校。他教儿童语法、数学、地理、历史和手工。

十二月党人建议当局允许流放者担任教师，并且应该给他们划拨一块土地，以解决生活费问题。当然，仅以流放者为师资来源是远远不够的。十二月党人认为，为了给西伯利亚当地的工业、贸易管理机关提供人才，必须在当地居民中培养教师。

(六)首开女子学校

19世纪初，在俄罗斯始创女子教育，但在西伯利亚女子教育起步则较晚。到19世纪上半叶，西伯利亚尚没有一所女子学校，只有极少数的女孩在教会学校或县立学校同男孩子一起学习。

十二月党人十分注重女子教育。他们不顾重重阻力以及缺少资金的困难，在1846年后的十多年时间里在西伯利亚创办了几所女子学校。十二月党人亚库什金开办的西伯利亚第一所女子学校成立于1846年7月1日。该校位于亚卢托罗夫斯克，被称为亚卢托罗夫斯克女子学校。这所女子学校始建时只有20名学生，到1850年学生人数就达到了56名。亚卢托罗夫斯克女子学校所教授的课程大体上与当地男子学校的课程一样，只是以法语取代了希腊语和拉丁语，以手工课取代了植物学。十二月党人曾设想女子学校不收校费，但学校建立之初，由于缺少资金，只好收取一定费用。有多名十二月党人曾经在这所学校任教，如亚库什金、A.д.索佐诺维奇、A.穆拉维因斯基等。该学校一直开办到1856年十二月党人离开流放地时。其间，在该女子学校学习的学生共有240人，其中有192人顺利毕业。亚卢托罗夫斯克女子学校在西伯利亚教育史上，尤其是在女子教育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该学校被

认为是西伯利亚乃至全俄的第一所为原生态少数民族各阶层开设的女子学校。

除了亚卢托罗夫斯克女子学校外，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还开设了几所女子学校，其中较为有名的是在亚库什金的影响下由д.H.斯维斯托夫等人于1849年在托博尔斯克、1853年在托木斯克开设的两所女子学校。这两所学校存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让一百多名女学生受到了教育，在当地居民中有一定的影响。

(七)宣传在西伯利亚开展教育活动的重要性

十二月党人不仅在西伯利亚从事教育事业，而且还对此进行多方面的宣传，其中较为著名的是д.и.扎瓦利辛。19世纪60年代，д.и.扎瓦利辛结合本人和其他在西伯利亚的十二月党人的教育教学经验就西伯利亚教育方面存在的问题写了文章，并发表在莫斯科《当代大事记》杂志上。

四、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教育活动的意义

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从事的所有活动，尤其是教育活动，对于加快西伯利亚的社会、经济、政治以及文化事业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他们不仅教授西伯利亚的孩子们文化知识，而且也教育他们要热爱祖国、热爱自己的家乡。

(一)培养出一些人才

十二月党人为西伯利亚的教育事业全身心地投入，一方面向西伯利亚当地输送人才，同时也为国家培养出一些有才干的人。十二月党人不仅办学教育西伯利亚当地的儿童，同时还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有时将他们送到官办学校学习。这些孩子当中有的后来成为著名的人物，如十二月党人沃尔康斯基的儿子米·谢·沃尔康斯基于i849年在伊尔库茨克中学毕业，获得了十四等文官官衔和一枚金质奖章，后来他成为俄国国民教育副大臣。在西伯利亚当地居民的孩子中，也有通过在十二月党人所办学校学习，毕业后考入矿业学院、艺术学院、彼得堡工学院的，有的学生还被送入涅尔琴斯克矿业学院学习。

(二)使一大批儿童受到教育

十二月党人使西伯利亚的一大批儿童受到教育，仅在亚库什金所办的学校就曾有1840名学生。西伯利亚的广大儿童在十二月党人的教育下学到了基础知识，成为有知识的人。十二月党人不仅教育儿童而且对许多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青年进行教育。十二月党人在沙皇政府的严密控制下，仍然在西伯利亚最偏僻的地方开展教育活动，他们是近代西伯利亚教育的先驱。他们的办学活动和启蒙教育活动在落后的西伯利亚边区极具意义。

(三)对后世影响巨大

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的教育活动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如B．拉耶夫斯基在奥隆基所办的学校就影响深远。一直到苏联解体前，在西伯利亚还有以拉耶夫斯基命名的十年制学校和图书馆。19世纪西伯利亚地理考察者C.B.马克西莫夫写道：十二月党人“为西伯利亚所带来的文化益处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提高了西伯利亚的教育水平，这种提高远远超过整个俄罗斯教育的发展水平”。同时，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的教育活动，使广大居民能更容易地接受进步思想，为革命思想在西伯利亚的传播创造了条件。所以说，由于十二月党人的自身努力，他们的事业才后继有人。十二月党人亚·伊·奥陀耶夫斯基在《答普希金诗<致西伯利亚)》一文中写道：“我们悲惨的事业将不会落空，星星之火必将燃成烈焰。”这也是后来革命思想在西伯利亚得以传播的一个原因。

责任编辑王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