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马谡之错的理性分析

2009-07-24 08:51邓龙华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09年6期
关键词:马谡楚军兵法

在讲课文《失街亭》的时候,有一个学生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马谡在敌大军压境的时候主动请命,勇挑重担;在排兵布阵上依兵法办事,有根有据。他到底错在哪里?”学生的言下之意是要老师比较透彻地揭示马谡失败的原因,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要比较完整地回答这个问题确实有一定的难度,课后这个问也引起了我的思考。街亭的失守,马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他人生中的一大败笔,这是勿庸置疑的。马谡到底错在哪里,负有多大的责任,以及对后世有哪些影响?对这些问题的研究不仅是为了解答学生的提问,同时也便于今后更好地工作。下面我把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意见表达出来与同行们探讨。

我认为马谡犯的错误主要有两个方面。

第一个错误在兵法运用上。马谡“自幼熟读兵书”,却称不上是“颇知兵法”。《孙子·虚实篇》上讲“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兵法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兵法运用自然也应当是不拘一格,高明的指挥员之所以高明,就在于他“不以法为守,而以法为用,常能缘法而生法,若夫离法而合法”。即能根据敌情、我情的不同,灵活机动,出奇制胜,这正是用兵之道的精髓。而马谡没有领会这条基本原则,只知道依教科书的条条框框来排兵布阵,指挥作战。其实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很多,而“天时”、“地利”、“人和”是作战指挥员必须要考虑的三个因素,尤其以“人和”最为重要,它可以弥补自身的不足,可能实现以少胜多。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不是一二件特殊的武器,而是“人”。我们不妨拿历史上同样是需要“置于死地而后生”但结果完全相反的“巨鹿之战”来作一番比较。

在那场秦末战争中,对阵双方是秦军(主帅章邯)与楚军(主帅项羽)。秦军是由骊山修造陵墓的役卒武装起来的。虽然人数众多,军队的凝聚力并不强大;楚军则不同,此前范增曾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史记·项羽本纪》),这句话概括了战国时期所积累下来的楚国民众对秦的深刻仇恨,秦末的暴政更加深了天下百姓对秦朝的仇恨,再加上战前项羽破釜沉舟,全军上下团结一致,抱定必死的决心奔赴战场,因此战斗打响时楚军把多年积累起来的仇恨一起发泄出来,个个奋不顾身,英勇杀敌,以一当十。秦军虽挟连胜之威,粮草充足,以逸待劳,也难以抵挡个个舍生忘死的楚军。秦军大败,正是这一仗敲响了秦王朝的丧钟。楚军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大获全胜,这是与占据了“人和”这个要素是分不开的。

历史发展到三国时期,形势就大不相同了。蜀魏之争的本质是一场两个地主阶级统治集团之间争夺最高领导权的战争,没有谁是谁非之别,没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虽然蜀汉扛着“宗统”的大旗,贯彻“民本”思想,注重收买人心,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护,但是曹魏集团在政治上“挟天子以令诸侯”,任用人才上不讲究等级出身,“唯才是举”,经济上实行兵、民“屯田”制度,经济发展,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特别是经过东汉末年长期的战乱,百姓最渴望的是和平安定,谁能让他们活命,谁能让他们有饭吃,他们就跟谁走,不存在一定要跟谁卖命的问题,象汉中这样的双方拉锯争夺的地区,百姓更讲究实惠。课文开头交待的“孟达之死”就反映了老百姓的这种愿望。在这种条件下,马谡将军队置于兵法上讲的“死地”以期出现士兵奋不顾身、以一当十的局面是不可能的,蜀汉之兵不同于当年的楚军,它没有坚定的军心支持,不占有“人和”。当大敌当前之时,蜀兵贪生怕死,畏缩不前,看到突围无望,便下山投敌,最终全军不战自溃。蜀军的这种表现是符合历史真实的,是老百姓爱惜生命,渴望和平的心理反映。马谡知兵法,却不知道根据实际情况来运用兵法理论,这是他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其二,战前,马谡与王平意见不统一,导致将帅不和,各行其是,还担心王平来抢功夺利,这进一步失去了“人心”。在兵力部署上,放弃有实战经验的王平“就此五路总口下寨;却令军士伐木为栅,以图久计”的正确意见不用,布兵于山上,自陷于绝境,尽失“地利”,在“天时”上谈不上谁更占优势。再看马谡的对手,一个是老奸巨滑、非等闲之辈的司马懿,另一个是曹魏“五虎上将”之一的久经沙场、富有作战经验的张郃。马谡却是初出茅庐,连一次单独作战的经验都没有,对自己的军事素养又过于自信,以至“守一定之书,而应无穷之敌”(《何博士备论·霍去病论》)只知照搬兵书上的教条,不知战争胜负的规律。惨败的结局,合情合理。

第二个错误在于心理上。马谡在这场战争过程中的心理变化可以分为三个阶段:骄狂自负——隐然自卑——幡然自悔。一开始马谡自恃“自幼熟读兵书,颇知战法”,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总感觉别人矮他三分。此前他给孔明连献“攻心计” “反间计”收服叛乱的南蛮、离间魏国的君臣,都已奏效,孔明对他刮目相看,使他由自信急剧膨胀为自负,急于表现自己 “过人的才智”。因而战前显得狂傲自负,街亭之战打响前,马谡即尽显其骄狂自负的心态,在 “大言请命”这个情节中,孔明 “谁敢引兵去守街亭”话尚未完,马谡急不可耐地说:“某愿往。”如果说,《群英会蒋干中计》中的蒋干迫不及待站出来,请求去江东说周瑜来降曹操,是贪图功名,邀功心切;那么,马谡主动请命,则显然是自命不凡,急于逞能。所以,孔明提醒他街亭重要、守之极难,他自负地说: “某……岂一街亭不能守耶?”孔明警告他说对手司马懿非等闲、张郃乃猛将,他竟当众口出狂言:“休道司马懿、张郃,便是曹睿亲来,有何惧哉!”生怕别人不信,还说:“若有差失,乞斩全家。”孔明严肃指出: “军中无戏言。”马谡说:“愿立军令状。”并不假思索,轻率地写了军令状呈上。逼得孔明没有了选择,他自己也没有了退路。最能显现马谡骄狂自负性格的,是到达街亭后马谡决计“屯兵山上”时的“三笑”。看过街亭的地势之后,马谡断言“魏兵如何敢来”,于是“笑”丞相多心,嫌孔明过于谨慎;王平请求下寨要道,马谡“大笑”王平“真女子之见”,夸口“若魏兵到来,吾教他片甲不回”,还告诫王平 “待吾破了魏兵,到丞相面前须分不得功”;当晚见司马懿亲来察看形势,马谡又“大笑”魏兵是自来送死,说“彼若有命,不来围山”。违令拒谏、刚愎自用、死搬教条、错估形势、轻敌自大、狂妄自傲的禀性暴露无遗。渴望用一场战争来提高自己的声望地位,幻想战场上一炮走红、一鸣惊人的马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从未带兵冲锋陷阵独当一面、从未经受战火的真正考验和洗礼、实战经验颇为缺乏的可怕不足,一点也没有表现出首次领兵上前线应有的谦虚谨慎,而是只知道言过其实,目空一切。正因为这样,所以王平援引兵法劝阻他,他粗暴无礼地说“汝莫乱道!……吾素读兵书”;王平提到丞相尽意指教自己,他轻狂自大地说“丞相诸事尚问于我”。这样的指挥员必然要吃大亏。与战前大话连连、骄狂自负形成强烈反差,街亭之战打响后,马谡的表现令人大跌眼镜,他从一个极端滑向了另一个极端,由骄狂自负变成隐然自卑。作为镇守街亭的蜀军主将,战前根本不把司马懿放在眼里的马谡,战斗打响后,他有什么作为呢?——只有简单的“杀”、“等”、“逃”三部曲!第一部:杀。魏将司马懿大驱军马,一拥而将蜀军四面围定,蜀兵尽皆丧胆,任凭马谡怎么挥旗,军将无一敢动。马谡怒杀两将,蜀军仍然裹足不前。第二部:等。见事不顺,马谡一筹莫展,只得叫军士紧守寨门,只等外援。第三部:逃。半夜时分,蜀军寨中大乱,甚至有人大开寨门下山降魏,马谡也禁止不了。料街亭守不住,马谡只得驱残兵杀下山逃命。马谡为什么就能甘心自己把自己铸造成为一个 “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呢?究其根源,乃是他内心深处的自卑。面对真正的阵势,面对强大的对手,蜀军不光普通将士心虚胆怯,包括马谡都畏首畏尾,一旦受挫受困,更是成了缩头乌龟,他不能依据实际情况谋划积极的应对之策,未有任何主动出击解救危困的举动,只知道紧闭寨门,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而不知自拔。可以说马谡缺乏一种独当一面的军事指挥官应有的心理素质。战后,在惨痛的教训面前,马谡总算醒悟了,后悔莫及,对于自己在这场战争中所犯的错误和应该接受的惩罚,马谡没有丝毫的辩解和推脱,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自怨自艾,有的是自作后的全部自受,有的是无言的痛切反省,有的是男儿的赴死气概,和慈父的殷殷爱子之情。实在让人觉得可悲、可惜又可叹可爱!

在中国各行各业的总集“三教九流”当中,知识分子也算是榜上有名,不过是“老九”还是一个“臭”老九。马谡在街亭这么一败,害得自己赔上了小命不打紧,给读书人贴上了一个“言过其实,终无大用”的标签,牵累了天下读书人跟着他一起倒霉才是这次战争所产生的最深远的影响!

邓龙华,教师,现居湖北阳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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