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批评的作用

董　菱

“书法批评”在当代是一个广义用词。它包括对书家的批评，对书法作品的批评、对书法活动的批评、对书法现象的批评，还包括对展览、赛事、论著的批评、对批评的批评等等。在古代，书法批评大多采用随笔式和印象式批评，批评的着重点放在对作品的评品、鉴赏方面，多采用意象评品与分品评品方式，往往是三言两语，要言不烦。其特点是简洁明快，形象生动，其不足是笼统随意，容易简单化和片面化。新世纪以来，全球化发展趋势为书法艺术的传播提供了良好的环境，书法批评活动将成为一种世界现象。书法批评以书法作品的鉴赏和审美为基础，对其内涵和审美方式的特点进行研究和阐释，并做出判断和评价。因此，研究和探讨新世纪书法批评的作用，对于促进书法艺术的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书法批评是按照一定的标准对书法家、书法作品及书法现象（包括书法思潮、书法流派等）进行研究、分析和评价。“艺术家总是生活在一定时代的社会形态中”，“他的审美理想归根到底也只能是这个时代的审美理想”。（1）因此，“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地设想他们所属的时代的精神和风俗概况。这是艺术品最后的解释，也是决定一切的基本原因”。（2）

正确的书法批评对当代书法艺术创作具有引领、规范和推动作用。如庾肩吾《书品》、张怀瓘《书断》、朱长文《续书断》等，这些书法批评著作及文章通过对书家及作品的研究和评价，引领了书法艺术创作沿着时代的要求和艺术规律健康发展。流传后世的经典作品都是各个时代精神的物化。如社会动荡、战争频繁的魏晋时期，清谈与玄学之风笼罩着士人的精神生活，同时，这种审美旨趣还体现于诗文书画之中。王羲之站在时代的前列，他在《书论》、《自论述》等文章中高瞻远瞩地将玄学、美学中的“言不尽意”、“得意而忘言”等观点运用到书法创作之中，他所创造出的清峻飘逸的书法艺术风格反映出魏晋玄远超旷的时代精神。唐朝经济发达，文化繁荣，书法艺术进入鼎盛时期。欧阳询在《三十六法》中阐述了楷书结体构成的法则，对于唐代楷书法则的建立与完善奠定了理论基础。欧阳询、颜真卿等书家重骨尚法，其作品刚健雄壮、气势磅礴，充分体现出唐朝奋发向上的时代精神。宋朝理学大盛、宋词崛起。苏轼、黄庭坚、米芾成为开尚意之风的著名书家，他们著书立说，强调书法艺术的抒情写意功能，反对刻意求工，主张书法艺术创作要“自出新意，不践古人”。（3）他们的作品充分展示出宋人自然平淡、萧散简远的精神风貌。

书法批评是促进书法艺术创作的重要方式，艺术创作是一种复杂的精神劳动，书家要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必须有赖于书法批评家的参与并进行引领。批评家具有系统的专业知识和理论修养，他们能够深入书家的内心世界，发现书家被遮蔽的自我意识，通过对书家创作情况的跟踪分析和研究，发掘书家尚未意识到的深层意蕴，并对其艺术潜力进行评估，从而对书家的发展方向及风格的形成提出指导性的建议。

书法批评是书家和接受者之间的桥梁和纽带。书法作品与接受者的交流是书法系统中的重要环节，在现代社会中书家与接受者之间存在着隔阂，特别是书法作品进入市场得以广泛传播后，在书家和接受者之间需要中介者的参与和帮助。因为无论书家“怎样感受了无法抗拒的创作冲动，他总是需要解释者和中介者，这样他的作品才能被正确的理解和欣赏”。“没有中介者，纯粹独立的艺术消费几乎是不可能的”，“艺术风格越是发展，艺术作品新奇的成分就越是丰富，艺术消费者对作品的接受就越是困难，这时就越需要中介者的参与和帮助”。（4）“在艺术家和他的消费公众之间建立桥梁的中介者中最重要的就是以中介为职业的批评家了”。（5）书法批评家具有敏锐的洞察力，他们在浩如烟海的古今书法作品中挑选经典作品向接受者推荐，并帮助接受者了解经典作品及书法文化，引领接受者进行观赏和收藏。他们还善于发现新作品并发掘其作品潜藏的意义和价值，评定其在书法艺术发展中的地位，帮助接受者体会作品的艺术趣味、理解作品的思想和艺术价值，不断提高接受者的鉴赏能力。

批评家能够及时地将接受者的反应和要求反馈给书家，使书家不断调整自己的创作方向。书法批评的介入能够使书法作品的生命得以延伸，书法作品只有通过书法批评才能得到更好地传播。

书法作品作为审美的精神产品，只有在接受过程中才能得以实现其价值。然而，书法作品具有无穷的意蕴，并非一目了然。特别是作品中的隐喻、象征意义，只有通过批评家的分析阐述，接受者才能理解体会。如宋代著名文学家和书法家苏轼自幼接受儒家思想教育，著名的《黄州寒食诗》是苏轼被贬黄州第三年所书，他将自身孤独痛苦的人生体验提炼升华为豁达高逸之情凝聚在作品之中，使该帖的线条沉郁含蓄而又刚劲雅健，体现出他怒而不暴、忧而不哀的旷达胸怀。《黄州寒食诗》是苏轼经历了数次挫折磨难之后对人生的反复体验，并对其中的情感滋味一再咀嚼思索后的结晶。通过批评家的诠释，才能使接受者感到苏轼丰硕的艺术成果来自于他执着的进取精神，如果苏轼没有丰富的人生经历和体验，就不会对艺术体精入微、洞奥知玄。

书法批评是一种理性思维的科学研究活动，批评家以逻辑思维和艺术思维的方式对书法美学理论与创作进行研究。即批评家在情感体验和审美感悟的基础上，以思辨的方式，在一定理论框架中运用书法美学理论来对书法作品进行剖析。正如美国批评家雷纳·韦勒克所说：批评家“对艺术家和艺术作品优劣的划分和判断，需要得到其理论的支持和确认，并依靠其理论才能得到发扬；而理论则来自艺术作品，它需要得到作品的支持，靠作品得到证实和具体化，这样才能令人信服”。书法艺术的规律和美学范畴是书法批评家进行批评活动的理论基础。为了研究和阐释书法作品的意义，批评家能够研究和掌握书法美学理论的发展趋势，并在此基础上对书法作品进行描述、解释和评价，探寻作品中所体现出的创作规律。

书法批评通过对书法批评实践进行研究，逐步形成科学的书法批评理论体系。批评家凭借理论优势，在分析、阐释书家和作品的过程中产生新的生命活力，充分展示批评理论的魅力和批评家的学识修养，从而使书法批评成为一种新的创造活动，并不断摆脱其附庸的地位，逐渐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注释：

（1）王朝闻主编《美学概论》，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22页。

（2）[法]丹纳：《艺术哲学》，傅雷译，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47页。

（3）《苏轼文集》中华书局1986年 第2183页。

（4）（5）[匈牙利]阿诺德·豪泽尔：《艺术社会学》，居延安译编，学林出版社，1987年版，第152—151页，第157页。

※[基金项目：全国艺术科学规划2008年度文化部文化艺术科学研究项目（08DF31）]

（作者单位：沈阳师范大学教师专业发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