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有人叫他“罗汉”,我倒是觉得叫他“西域罗汉”更贴切些,而他实际上是一个福建人。可见其人算不上英俊美男,但长相绝对不俗。
陈耘贵在他以前的陶瓷作品中体现了一个福建人的敏感细腻与优雅,文人气十足,他的陶瓷仕女很博得一些藏家的青睐。但我更喜欢他近来的一批以马为题材的雕塑。面对这些扭曲的几乎是四不像的疯狂的马,我感到了震撼:如此古朴的质地却可以言说当代性!一群牲畜的姿态与表情却分明表达了今天人类的灵魂!
这批马绝对是陈耘贵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标志着艺术家不再满足于秉承文人趣味的自发游戏,而开始自觉地寻求对当代精神的表达。不再满足于娴熟的手艺,而开始致力于语言的创造。
艺术家没有因为要做一些“当代的”作品而放弃古老的韵味,相反他的这些马会让人隐约想起汉代塑像,他把古老的韵味当作词汇来使用,这就使他的这批作品获得了一个向过去展开的历史纵深感。没有幽深的瞳孔,我们用什么来洞察当下?
但显然这是一批当代感极强作品。说它是马,但你会看到鳄鱼的脖颈,猛狼的腰腹,甚至还有人类的阴茎,你会感觉到有好几种猛兽挣扎在这匹马的躯体内。说它是一个动物,但你会觉得它更像是一张满弓,一支冲锋枪,或者一艘潜艇,动态疯狂,极具进攻性。艺术家对形体做了极度的夸张处理,任何一种动物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姿态。也就是说马并不是目的,它也只是供艺术家使用的一个词汇,艺术家不是要表达文人们怡情逸性的某种题材,而是站在深远的背景前感受并思考这个时代与世界,为身处今日的人类塑像。
欲火中烧、紧张痉挛是这些马匹的表情,也是它们的本质。而这正是竞争激烈物欲横流的这个时代的本质。剥开文明人时髦光鲜的外衣,你会发现飘面有一头炙热的野兽。陈耘贵没有像很多时髦的艺术家那样以一种反讽的媚俗去嘲笑这个时代(里面不乏其实就是媚俗者),而是满怀焦虑,直面本质,以其震撼人心的夸张手法一把揪出这头疯狂的野兽,展现在人们的面前。面对他的这些塑像,我们会被一种残酷的真实所震慑。难道我们只能像个嬉皮士一样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姿态来作所谓后现代艺术吗?难道我们真的只能自甘肤浅吗?陈耘贵给出了果断有力的否定回答。
正面是陈耘贵的立场,他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不善言谈甚至有些木讷。所以在他的作品中我们会被诚恳真实所打动,这里绝无虚妄。
力量是这批作品的艺术特色,但这是变态的痉挛之力,从来也没有哪个时代像今天这样让人们感受到它存在的普遍性。而陈耘贵准确地表达了它。
所以可以说,陈耘贵做出了一批有贡献的雕塑作品。虽然还只是开始,但他已成功地从一个角度塑造了今天人类的肖像。
这个长得像“西域罗汉”的福建人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