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文
我们知道比亚兹莱和埃舍尔都是以黑白取代缤纷的彩色世界,比亚兹莱的世纪末唯美倾向和独特的怪诞气氛,埃舍尔将抽象的意念与其写实风格结合起来,创造出魔幻般的黑白艺术,吸引了很多的艺术爱好者。
当今一般人没有那么熟悉上世纪初期和比亚兹莱、埃舍尔一样都擅于创作黑白画的木刻家麦绥莱勒。其实早在1932年10月,鲁迅就在《文学日报》上发表的《为连环图画辩护》里提到:“比国有一个麦绥莱勒,是欧洲大战时候,像罗曼·罗兰一样,因为非战而逃出外国的。他的作品最多,都是一本书,只有书名,连小题目也没有。”
而有关他的藏书票创作更是不为国人所知。不过直到十几年前,欧美和日本编辑有关藏书票的著作中,还提到他的作品。例如:右图这一款(见藏书票一),在小提琴的四周散发出动人的音符,底下还有几本书和摊开的书,显示票主是一位非常热爱文艺的人。而在技法方面,可以看出麦绥莱勒通过对黑白的巧妙处理,来加强形象的质感与烘托环境的氛围,并且具有豪放、流畅的刀法美,还可看出运用黑白灰产生的一种具有强烈的装饰美。他的粗犷和比亚兹莱的颓废、埃舍尔的魔幻,都是有其独特的味道。
麦绥莱勒可以说是上世纪30年代初期引进国内的。那时赵家璧主持的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在上述鲁迅文章发表的来年九月,出版了他的《一个人的受难》、《光明的追求》、《我的忏悔》、《没有字的故事》四本木刻连环图画,分别由鲁迅、郁达夫、叶灵凤和赵家璧写序,就是在鲁迅推展新兴木刻运动下引进的。前两种后来在50年代重印,80年代新印了第五种《城市》,最近几年更是不断地有出版社重新出版。
《糜烂的都市生活》这款藏书票,就像他在1925年创作的《城市》木刻组画,涉及到现代都市生活的各个方面,如车站、街道、巷尾、窗口、高楼、码头、商店、酒吧间、夜总会、剧场、证券交易所、工厂、医院、教堂、公园、家庭、工地、展览会等场所。通过种种生动可观的形象,让我们看到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现象,如车祸、上吊、乞讨、失业、卖淫、偷窃、伤残、劳动、苦役、自杀、罢工、反抗、游行、镇压、追悼、接生等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现实,反映上世纪一次世界大战前后,欧洲资本主义社会的堕落与颓废。
这款藏书票可以说更进一步,在林立的摩天大楼里外,都有藏污纳垢、日夜颠倒的不正常生活。难怪他的好友、奥地利作家茨威格说:“这个混杂着一切情欲苦难——包含上百万人的命运,人群的洪流,贫困和极端奢华、被剥夺和荒淫生活的悲剧性对照——的永恒纪念碑。在这里,艺术家似乎从奏鸣曲跨到了交响乐。”从这款藏书票我们就可以体会到他的创作精神。
麦绥莱勒的藏书票就像鲁迅指出的以刀代笔,那样“捏刀向木,放刀直干”,所谓木刻艺术必须具备的特点,否则就不能发挥木刻艺术特有的艺术魅力。而麦氏不论或粗或细,或工整或豪放,或钝挫或流畅,变化都很丰富,可以说尽得木刻艺术的精髓。
《阅读中的男性》藏书票,以其苍劲有力的刀法与强烈的大面积的黑白对比概括的构图,代替了运用三角刀近乎写实的细腻的刻法。这种风格是从1928年他创作黑白木刻《惊叫》开始,形成了麦氏的独特的木刻的艺术风格。这款藏书票虽然是他1965年的作品,那时已近八十高龄,但仍可以看出他宝刀未老。在珠光宝气五光十色的色彩当中,黑白更加能放射出夺目的异彩,给人以强烈的印象,并且发挥艺术创作“以少胜多”的规律。
麦绥莱勒在观察生活的时候,强调“变丰富为单纯”;表现生活的时候,又注重“变单纯为丰富”。单纯与丰富是对立与统一的关系。所谓变丰富为单纯,就是要在缤纷繁杂的生活现象中抓住主要的东西,去伪存真。这款阅读中男性的藏书票便是一例。同时又善于把复杂的色调,归纳在单纯的黑白之中。所谓变单纯为丰富,就是要求通过个别反映一般,从表现一点一滴让人们产生丰富的联想,从黑白中见五彩。《糜烂的都市生活》的藏书票就是此例。从此可以看出麦氏单纯与丰富统一的黑白艺术风格,值得我们去慢慢品味。
(本文编辑杨小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