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边蜿蜒碧绿,尤其早春二月,一树一树刚刚抽芽的柳树,在冷风中摇摆,两片嫩嫩的芽儿像小鸭出窝一样。这是柳树一年里最美的年华,条条碧丝,挂在半空,妩媚多姿。看那片片嫩芽一天天长成叶子,色彩一天天由鹅黄变成翠绿,春天就这样过去了。
最先报春的除了柳树,还有迎春花,在河堤的壁缝里开得黄灿灿,一小朵一小朵,生命力极强。
三月走在江边,柳树就有些丰茂了,柳丝上挂满绿色的小果,柳絮就从那些小果里一朵又一朵地飘出,满河岸都是,柳絮轻盈地飞散、飘舞,行人的衣服上都沾着片片柳花。
一个小女孩要去抓落在河堤上的一朵柳絮,刚一伸手,柳絮就被风向前送了一节,那孩子就跟着柳絮追,反复多次,不知后来抓到没有。
柳像竹一样,都是集柔韧和妩媚于一身。小时候家里有一只柳条箱,还是四十年代爷爷在外求学时用的,颜色已非常老旧,四周的铜角长满了铜锈,可那细细的柳条还不见断裂。经多次搬家,不再见其“踪影”,家人可能将其散落在老房子里,或与一些旧物一并清理掉了。
以前老家县城还有一家柳木厂,专做各种柳木制品,现在已不复存在了。十年前朋友送我一套柳木箍的小蒸笼,蒸出的粉蒸肉特别香。
没有一定的柔韧,是编不成箱和筐的。
二
奶奶从楼顶下来,手里捂着一只小麻雀,说要炖给女儿吃。因临时要走亲戚,便用小篓子关住。
女儿放学回家,听到鸟叫声,满脸的喜悦。当得知奶奶的打算时便转为惊讶,趁老人家去亲戚家,便悄悄地把麻雀放飞了。
小区里绿化挺好的,种有桂花树、含笑、水杉等观赏树木,于是也就成了鸟们的“天堂”,每天清晨都是被鸟鸣声唤醒。家里顶台上经常会聚集几十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待人一走近便“嗖”地一齐飞走了。但一到喂鸡时,它们就像赶集似的远远地飞来,有人在的时候,它们就在低空徘徊、低旋,人一走,鸡们、鸟们便相安无事一同觅食,远远看着倒也好玩。于是,每到喂鸡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多抓一把谷、一把青菜,以便“鸡口留食”。可即便这样,我“善待”的鸟儿们,还是经常将我种的花果给啄掉。
傍晚散步,发现市医院对面有一棵树上,密密麻麻站满了麻雀,成百上千只,这些麻雀们像黑色的果实一样结满了树,即使指头粗的细枝上也落上四五只,许多枝条被压弯。人在树下走,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因鸟粪而“中奖”。奇怪的是挨着的其他几棵树上却一只麻雀也没有,可见麻雀的群体性很强,它们聚集在一起,可以相互壮胆。
看来,弱小的动物也知道“团结就是力量”的道理!
偶看蒋蓝写的一篇短文,他把麻雀称作为“树上的男爵”,蒋蓝创作性地沿用了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长篇小说的标题,再翻读《树上的男爵》,看得不胜欷歔,人真的能像一只鸟儿那样在树上自由生活几十年吗?非常佩服作家丰富的想象力,写出这样纯属虚构又寓意深刻的作品。
三
上月底,奶奶不小心把左手给摔骨折了。每隔五天便要牵奶奶到医院换药。那天在路上我们聊着家常,奶奶说,现在是你牵着我上医院,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拔牙时,你一个劲地哭吗?
记得。
小时候我经常牙痛,那时也就十一二岁吧,奶奶带我到地区医院——现在的市医院拔蛀牙,当看到医生拿着一大堆的钳子、镊子、针筒之类的家伙,当时就吓哭了,幸好有奶奶在身边。后面具体的也忘了,牙肯定是拔了,眼泪也肯定是白流的。只是那时的自己面对如此多的器具是孤单脆弱的。
而今,时光转身,将宛若孩子的奶奶交到了我的手中。
每晚给奶奶洗澡时,看着奶奶一副听话的样子,总想小时候她给我洗澡肯定没现在的她那样好侍弄,一定会时不时泼一下水,再玩弄一下肥皂泡泡。有时看着眼前的老人,心里总有悔意,都八十多了,自己时不时还要对她啰里啰嗦:手摔到了又不好好休息,还要帮着做这做那的,别人做什么都不放心,又不舍得吃……奶奶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小声反驳,又被我用更高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过后想想,儿时的自己也因为调皮被长辈们训着,而今,自己却被时间变成一个喋喋不休的女子,而奶奶亦在我一次又一次的牢骚抱怨里变成许多年前,脆弱孤单的我。
毛剑琼:女, 1970年3月生于江西铅山。现供职于上饶市地方税务局。在市级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5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