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东昶
成熟
究竟是什么
把我们抓得紧紧?
是博爱的大地?
是不醒的迷梦?
是积习的魔力?
是人际的网绳?
呵,那彩虹、落叶、旋动……
真就隐藏着什么启示?
真就不可“道”又不可“名”?
我不相信,不相信
生命只是个毫无价值的存在——
我们苦寻着根蒂,
渴望对时光的崇高享用,
而难以安详的心呵,
总是被自我渺小感折磨着,
对种种不完善困扰着,
对极目难达的界外遐想着,
对羞愧或失意自鉴着,
却有欣慰
在追求未决的事业里闪烁,
在为人的价值实现中辉映,
在和谐的交响里共振,
在风雨后的反省中净化。
在自我的否定后超越——
那责任感却总像灵敏的经络,
直牵得枝叶儿不时的颤动……
渐渐地
在一片爱心的朗照下,
我们终于感到了
自己在下坠,
在脱落——
在升腾……
夸父行
当初,是因为疑惑?
还是由于神往?
你,把“自我”猛劲
抛了出去——向着
一团刺目的光亮,
让怯懦而又骄慢的
后人见了,认为是
一种夸张,或癫狂……
也许,是从
古猿人的洞穴外,
伊甸园的大门口,
有巢氏的大树下,亦或
从某种顶峰、中心、
边缘或极限出发,
爬过吞噬绿色的
冰河,逃过撕碎
魂魄的火山口——
攀过昆仑,跋涉瀚海,
跨过海峡,奔上月球……
呵,从此岸到彼岸,
从极地到极地,
穿过多少荒漠
和误区——怎样的
层次,轨迹和境界!
谁能知晓,那在
一次次越过人间终极的
困惑?一次次登上
新大陆和外星体的
迷失?从不知离开跑道
喘吁片刻,从不知为自己
藏匿一叶绿阴,总是
执著地用自己的德行
塑造自己的命运——
直到使“自我”在
大地山河,宇宙星空
消融——让日轮去
完成永远画不完的
句号……
地平线
曙光在那里萌动,
云霞在那里吐蕾,
彩虹一再兴冲冲地
搭起迎迓的拱门——
呵,那一条线,
是艰难困苦的终极吗?
是自我超越的参照吗?
振奋,哀叹,气喘,
渴望——从朝到暮,
从阴到晴,从寒到暑;
一年、十年、百年……
它仍是距“我”
那样不近不远——
总是让我无奈地
瞧那永远不变的距离!
然而,这一路上,
毕竟使爬行
直立起来,扔掉
吞下禁果的懊悔,
不再为乞求“幸福人生”
而奴颜婢膝——让掷出的
手杖化作绿洲和山林,
让射过极限的目光化作
宁静的日月把当下
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