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碧·哈尔德:女仆作家“未达平凡的人生”

2009-06-24 08:57温俊华
女子文摘 2009年3期
关键词:博德库马尔女仆

温俊华

如果不是命运的安排,哈尔德就会和印度千千万万女仆一样被人们忽视,被时间湮没。但命运的巧合让她遇到了一位不平常的雇主——印度著名作家普列姆昌德的孙子、退休人类学教授普拉博德·库马尔。

哈尔德2000年左右来到库马尔家里当女仆。就在5年前的一个清晨,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好一点的前途,哈尔德不顾一切离家出走,带着3个孩子从丈夫的家乡乘火车来到首都新德里,在有钱人家当女仆。她把最大的孩子送到别的人家当童工,把两个小孩带在身边。

印度中产阶级的兴起给了哈尔德这样的女仆很多工作机会,但那些主人并不好伺候。哈尔德遇到过各种尖酸刻薄的主人,她在书里描述曾经服务过的女雇主说:“只要她一坐下,我马上要为她准备好茶水、冰冻果子露,只要她想到的我都得准备好。然后我就要为她按摩头部或脚,她要按哪里我就按哪里。工作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刻。”

还有的雇主要求她在工作的时候把她的两个小孩子锁在阁楼上。

哈尔德到库马尔家后,为他做饭、打扫,做一切家务活,但他似乎比以前那些雇主和蔼很多,还允许她的孩子读书写字。而库马尔教授也发现这个新来的女仆与以往的仆人不大一样,她常常一个人沉思,一声不响地干活,干完就静静地去给孩子做饭。

有一次,库马尔发现,他的女仆在打扫自己的书柜的时候看着一本孟加拉语书发愣。于是库马尔问她:“你会读书吗?要看这本书吗?”哈尔德回答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但库马尔还是把书塞到了她手上,那本书名叫《我的孟加拉少女时代》。书里主人翁的故事与哈尔德的遭遇差不多,她就好像在读自己的生活。很快,哈尔德又看完了书架上的另外几本小说。

“就这样,我开始写了”

库马尔交给她的纸笔让她莫名恐惧,她不知该写什么东西,而且她有十几年没有写过字了。

库马尔发现,这个女仆不仅拥有7年级的阅读水平,还对文学感兴趣。于是,他给了哈尔德一本练习本和一支笔,让她随便写点什么东西。

“我的主人普拉博德有很多很多的书,包括很多孟加拉语书。每当我为书柜扫灰的时候,我就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看这些书。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非常渴望上学,尽管家里很穷,但妈妈从来不会让我辍学,即使妈妈离开以后,我还继续上了一段时间学,我上到7年级。当普拉博德问我要不要看他那些书的时候,我说‘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哈尔德说。

但库马尔交给她的纸笔让她莫名恐惧,对她来说,故事应该是临睡前随意讲述的东西,而且她有十几年没有写过字了。“我非常迷惘,我告诉他不知道该写什么,他说,为什么不写你自己的故事呢。就这样,我开始写了。”哈尔德说。

在哈尔德看来,自己的生活和身边无数的农村女性和女仆一样,没什么可写的,生活充斥着暴力,暗淡无光,这是她们的命运。像她自己,和家人随着父亲工作的变换四处流浪,母亲在她7岁的时候离家,之后她经常有一顿没一顿,不时挨父亲毒打,12岁就被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一倍的丈夫,继续遭受虐待,13岁就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但哈尔德习惯了服从,既然雇主给了她任务,她就每天艰难地写上几页,这也成了她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每当夜深人静,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她的孩子也睡着了,哈尔德就在仆人的房间里,拿出练习本和笔,一字一字艰难地写下自己的故事,竭力捕捉自己年轻时代的每一个细节。连她的孩子们都奇怪,为什么妈妈开始写字了。

一开始,哈尔德的拼写和语法错误百出,叙述粗糙,记叙重复,有时写着这件事情就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但库马尔恰恰认为,这些未经修饰的质朴文字拥有巨大的震撼力,他帮助哈尔德修改一些拼写和语法的错误,不断鼓励她坚持写作。

“看了我写的东西后,普拉博德说,有一个叫安妮·法兰克的人曾经写过和我差不多的东西。听他这样说,我感觉好多了。”哈尔德说。库马尔口中的安妮·法兰克,就是《安妮的日记》的作者,那位在纳粹集中营坚持写日记,最后以花季之龄惨死的女孩。

哈尔德越写越流利,越写越自信,开始摆脱了单调的叙述,融入了描写,写到书的三分之一处,她开始像一个成熟的作家了:时而俏皮,时而沉默,可以脱离主题后又自然地回归。

“很高兴能给她们自信”

2002年,库马尔将哈尔德完成的手稿交给几位出版社的朋友,当年,哈尔德这本孟加拉语版本的自传小说就出版了。随后,小说又被翻译成几种印度方言出版,2006年,英文译本《未达平凡的人生》出版。哈尔德火了,成为闻名印度文坛的“女仆作家”。

成名也给哈尔德带来了一些烦恼,从前她只是一个受人轻蔑的奴仆,现在大家都争着来找她谈话,有人采访她,有人想联系将她的小说翻译成各种语言版本,还有人想把她的经历拍成电影。

尽管哈尔德并不认为自己写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文学评论家给予了她很高的评价。她那丝毫不带自我怜悯的、平淡甚至是冷漠的记叙被看作是一种蕴含巨大能量的写作形式,千万读者为她的悲惨遭遇感叹。在文学圈子以外,社会学者和各界人士也掀起了对哈尔德的小说的大讨论,探讨印度如何在飞速经济发展中完善各项福利服务,讨论如何改变印度贫穷妇女的命运……

这些话题对哈尔德来说暂时似乎遥不可及,她所知道的,是“很多女孩和我过着一样艰苦的生活,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样”,而她只不过将它写了出来。

“在我写作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在和谁在谈话,写作让我感觉轻松一点。就好像通过写作,我报复了从来没有照顾过我的父亲,和虐待我的丈夫。我从来没有想到人们会对我的故事感兴趣。”哈尔德说。

“我遇到过一个妇女,她对我说自己的遭遇和我的故事一模一样,对此,我很高兴。在印度,有很多妇女和我一样离家,她们无依无靠,生活艰难,而且她们没有能力将自己的痛苦说出来。如果我的书能给她们一点自信,我就很满足了。”

此外,对哈尔德来说,写书成名最高兴的莫过于父亲对自己和对“女儿”看法的改变了。“父亲说,在我们家族里,没有人像我走得那么远,我很高兴他能这么说。看了我的书以后,父亲告诉我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愿意回到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改正自己对我们和我母亲犯下的所有错误。我感觉十分欣慰。”

对30多年来都不知道自己生日的哈尔德来说,这不就是父亲给她的最大礼物吗?

尽管小说获得了巨大成功,但哈尔德说自己并没有打算更换女仆的职业,虽然她正在准备着自己的第二本小说。“我希望成为一名作家,我会继续写作。”但她说她现在还不能丢下库马尔教授。“我会在这里继续工作。”说完以后,哈尔德转身就去厨房为主人准备午饭去了。

(孟宪忠摘自《广州日报》2) 编辑/李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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