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
1980年,萨冈写的一封信轰动了世界。在尼科尔·维斯尼亚克主编的《自私自利者报》上,萨冈公开发表了题为“给让-保罗·萨特的情书”的文章。那著名的开头这样写道:“亲爱的先生:称呼您‘亲爱的先生时,我想到字典里对这个词幼稚的解释……”
在写那封信之前,萨冈与萨特未曾谋面。
在听说这封大胆的情书后不久,萨特与萨冈终于见面了。而此时萨特已经双目失明,那是他去世的前一年。那一次晚餐后,两人几乎每隔10天都要共进一次晚餐。萨冈去接萨特,萨特拿着他的带帽粗呢大衣在门厅等着,无论身边有什么人,两人都像小偷一样疾步前行。
他们在萨特生命的最后一年,常常一起吃饭,漫无边际地聊天。萨冈喜欢跟他一起乘电梯、开车带他闲逛、替他把肉切碎、为他倒茶、偷偷地给他倒些苏格兰威士忌酒、和他一起欣赏音乐,最喜欢的是听他说话。
萨特对她说:“您知道,有人把您的‘情书给我念了一遍,我非常喜欢。可是,怎么才能让别人再读给我听,让我好好享受您所有那些赞美的话呢?”于是,萨冈花了6个小时的时间,录下结结巴巴的表白的话语,并在磁带上贴了一块橡皮膏,以便萨特通过触摸就能辨别得出。
在萨特的葬礼上,萨冈不愿意相信他真的已经离去。萨特盛大的葬礼聚集了成千上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同样对他心怀爱慕和敬意。但是萨冈说:“那些人没有不幸地与他相识,并在整整一年中与他见面;那些人的脑海中没有留存他50个令人悲痛的影像;那些人不会每10天、每一天想念他。我羡慕他们,也可怜他们。”
萨冈的“情书”最后这样结束:“我确信,我永远无法平静地对待他的离世。因为,有时候,该怎么办?如何想?只有这个死去的人能够告诉我,也只有他能够让我信任。萨特出生于1905年6月21日,我出生于1935年6月21日,可我不认为——况且,我也不愿意认为——我可以没有他而独自在这个星球上再度过30年。”
这些同时代的天才们一一谢幕后,萨冈笔下的温情漫溢,构成她关于最美好回忆的讲述,因为“一起欢笑,一起承受这种作为被抛弃者、被排斥和蔑视者、象征和废弃物的生活”已足够单纯,足够美好。
(欣 然摘自《文汇报》2009年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