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曹植立嫡之争

2009-06-17 03:08王景龙
湖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09年3期
关键词:曹丕曹植

王景龙

[摘 要] 一直以来,人们多把曹丕对曹植横加迫害的原因归于曹植曾经与曹丕进行过激烈的立嫡之争,这实际是一个“冤假错案”。仔细考察历史记载和曹植的诗文,结合曹植的思想个性,不难发现所谓“立嫡之争”只是曹丕在和曹操的选择及曹植的依附者进行竞争,而曹植本人根本不曾有争夺之意。

[关键词] 曹植;太子之争;曹丕

[中图分类号] K235 [HT5H][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4738(2009)03006004

曹植的一生可以清晰地划分为两个时期:建安二十五年以前,曹植在父亲的庇护之下过着无忧无虑的贵公子生活;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于洛阳寿终正寝,曹丕继承王位。自此以后,曹植便开始了他一生痛苦的生涯,备受曹丕的压抑、折磨。曹丕和曹植原本是同母兄弟,曹丕何以如此对待自己的胞弟?后人多把原因归于曹植曾经和曹丕有过立嫡之争①。然而,从对三国记述比较完备的《三国志》及裴松之注中,不曾发现曹植争夺的任何记载。在所谓的“立嫡之争”中,曹植只是被动地卷入了这场政治斗争的漩涡,曹植争嫡一说实属“冤假错案”。

曹植少时即诵《诗》、《论》,并且受学于名儒,深受儒学影响。《三国志•任城陈萧王传》载:“陈思王植字子建。年十岁余,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在《诗》、《书》等儒家经典的滋润下形成了曹植的 “齐贤等圣者,莫高于孔子”(曹植《学宫颂》)的奉儒思想[1]114。因此,他的主流思想体系属于儒家。

儒家思想的“君臣大义、长幼之节”在曹植的心中根深蒂固。他一直赞美明君贤臣,称颂皇帝“神明圣哲”、“功冠五帝”(《皇帝赞》);赞扬帝喾“抚宁天地,神圣灵察”(《帝喾赞》);赞美帝尧“克平共王,万国同尘”(《帝尧赞》);称道帝舜“除凶举俊,以齐七政”(《帝舜赞》);嘉美伊尹佐治“可谓贤相”(《殷汤赞》);褒颂周公“达天忠义”(《周公赞》)等等。这些帝王贤臣赞表明了曹植的政治思想,他期望以这些明君贤臣为标本,期望自己能够“(愿得)展勤功,输力于明君”(《薤露篇》)。曹植不仅自己要做一位忠君贤臣,对其父兄的希望也是一样。他总是不能接受其父曹操“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的思想[2]38,经常以汉室忠臣称谓他的父亲为“皇佐”(《曾丁仪王粲》)。当曹丕以魏代汉的时候,他和苏则“闻魏氏代汉,皆发服悲哭”[2]371,反对以魏代汉之心昭然。 这使得曹丕极为恼怒,事隔很久,还咬牙切齿地说:“人心不同,当我登大位时,天下有哭者”。

长幼之节问题上,曹植始终遵循着儒家传统的“立嫡以长”的礼制。建安二十五年,曹操在洛阳临终之时,曾召见任城威王曹彰,但是没等曹彰晋见,曹操就撒手人寰了。据《三国志•任城陈萧王传》注引《魏略》记载:“彰至,谓临淄侯植曰:‘先王召我者,欲立汝也。植曰:‘不可。不见袁氏兄弟乎!”[2]416这是曹植无意于夺嫡的最清楚表白,他的心迹明白无疑:第一,儒家思想的“长幼之节”在他心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第二,他无意继承父王之位。第三,他不愿意因为乱了长幼之节,在其父尸骨未寒之时就像袁氏兄弟一样祸起萧墙,骨肉相残。这和他闻曹丕以魏代汉“发服悲哭”的思想是一致的。曹植在对待兄长代汉一事上是公私分明的,他一边哀悼汉室的灭亡,这是作为臣子的职分;一边事后又写《庆文帝受禅表》称颂曹丕“圣德龙飞,顺天革命,允答神符,诞作民主”,“克广德音,绥静内外。绍先周之旧迹,袭文武之懿德”表示祝贺,这是孝悌之义。在“忠臣孝悌”上,曹植是远胜其父、兄的,也正好说明了曹植“夺嫡”之说是不符合曹植本意的。对此,也有中肯之评者,王通《文中子•事君篇》卷三曰:“陈思王可谓达理者也,以天下让,时人莫之知也。子曰:君子哉,思王也,其文深以典。”同书卷八《魏相篇》载:“谓陈思王善让也,能汙其迹,可谓远刑名矣。人谓不密,吾不信也。”儒家的“亲亲,贤贤”观念使曹植具有了重视亲情的性格特征。面对曹丕这位所谓的“竞争对手”,曹植没有任何敌意,更多的是手足兄弟之情、爱恋之意和溢美之词。他在《公宴》诗中赞美“公子敬爱客,终宴不知疲”,在《侍太子坐》中颂扬“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公子”即指曹丕。而《离思赋》更有充分的表露:

在肇秋之佳月,将耀师而西旗。余抱疾以宾从,扶衡轸而不怡。虑征期之方至,伤无阶以告辞。念嗣君之光惠,庶没命而不疑。欲毕力于旌旄,将何心而远之。愿我君之自爱,为皇朝而宝己。水重深而鱼悦,林秀茂而鸟喜。[HK]

赋前有序:“建安十六年,大军西讨马超,太子留监国,植时从焉。意有怀恋,遂作离思赋云。”篇中对曹丕表达了真情,兄弟手足,无限亲切。“庶没命而不疑”,无纤毫芥蒂。而此时——建安十六年,正值曹植“特见宠爱”、“几为太子”之际,曹丕惶恐不已之时,曹植对曹丕有如此表示,甚至说“愿我君之自爱,为皇朝而宝己”,言下颇有拥戴推尊之意。很明显,在曹植的心目中,曹丕是一位亲爱的兄长,父亲的合法继承人——未来的太子,而把自己摆在了弟弟与臣子的位置上。

除了儒家思想,曹植还接受了道家思想的“自然”观,形成了他“任性而行”、不自掩饰的个性特征。与与自己“气类相仿”的才子,如“美文辞”的刘祯一见如故,“亲爱之”;与志趣不同者则异常疏远,因而有刘祯、司马孚屡屡“切谏”之举(《晋书•安平献王孚传》)。贵介公子的负才凌物之性也任性发挥。在邺宫东掖门与韩宣相遇,嫌人家不下马礼让而“唐突诸侯”;听说兄长以魏代汉,便发服悲哭,无所顾忌;建安二十五年,曹丕即位后不久即“诛丁仪、丁廙并其男口”(《三国志•任城陈萧王传》)[2]420,曹植写下了有名的《野田黄雀行》,痛悼挚友,不避嫌疑;黄初四年,诸王循例入朝,曹彰无故暴死京城,归藩路上曹植本想与曹彪同行,又被曹丕所设的监国使者强令分道,他便“愤而成篇”,写下了著名的《赠白马王彪》,用激切的语言表现内心的愤慨,长歌当哭,悲凉凄恻。这些愤慨之词均是曹丕即位以后,曹植没有了父亲的庇护之时所作。其“任性而行”、率直不羁的性格若此,如果他有意于夺嫡,在他的行动与诗文中不可能没有任何表现,更不会如上述所说的那样对曹丕友善眷恋。何况当时曹操对其宠爱有加,他更应该有恃无恐。然而,从现存的曹植诗文找不到任何表明他参与太子之争的痕迹,即使侧面反映争做太子的只言片语也不曾见到。相反,以曹丕“矫情自饰”的城府,尚且在其诗文中表明了他立嫡之争时的忧惧心态。如《杂诗》二首,何焯《义门读书记》评《杂诗》二首(《西北有浮云》篇)曰:“此篇恐子建夺嫡而自言欲为泰伯而不能也。”吴淇《六朝选诗定论》卷之五写道:“《杂诗》 此二首有疑惧意,应作于魏武欲易太子之时。……《善哉行》想亦魏武欲易世子时作。”[3]67朱乾《乐府正义》卷五载:“雉雊鸡鸣虎啸,以比馋党比周。操继室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植性机警,多艺能,才藻敏贍,操爱之。丁仪、丁廙、杨修数称植才,劝操立以为嗣。此诗(《十五》)所指雉雊鸡鸣,则仪、廙之属;虎啸风起,则植也。”[3]82张玉谷《古诗赏析》卷八载:“《杂诗》……诗有疑惧意,应作于操欲易太子时。”[3]86即使在曹丕父子执政之时,曹植仍反复表明自己愿为国出力,曹植称自己是位“与国分形同气,忧患共之者”(曹植《求自试表》)。这正是曹植心胸坦荡、可爱之处,也恰好是他的悲哀之处——以坦荡的心胸面对一个多疑的兄长与君王,他的一腔热血换来的是当头棒喝,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汲汲无欢、忧郁而死;他的热情换来的是无端的猜忌和无情的打击。曹丕看不到他的衷心,看到的却是“莫须有”的立嫡之争的“政敌”。

关于曹植的立嫡之争之说,陈寿在《三国志》及裴松之注中没有明确说明,但是从其片言只语中还是能够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我们也摘引两段做简要分析。在《三国志•任城陈萧王传》中陈寿总结说:“……植既以才见异,而丁仪、丁廙、杨修等为之羽翼,太祖狐疑,几为太子者数矣。而植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文帝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为之说,故遂定为嗣。”多引此作为曹植夺嫡失败原因的依据。但我们仔细推敲,陈寿的这段评价讲得很明显:其一,曹植“以才见异”,曹操“几为太子者数矣”。没有提到曹植有夺嫡之意;其二,陈寿对于曹植不懂得珍惜机会,抓住机会颇为惋惜。这恰恰是曹植无意于夺嫡的最好注解。再看《三国志•荀彧贾诩传》的记载:“是时,文帝为五官将,而临淄侯植才名方盛,各有党与,有夺宗之议。”[2]248“有夺宗之议”说明曹植夺嫡只是别人的议论,原因是“临淄侯植才名方盛”,并且在他的周围有一批依附者,因此,引起了别人的误解,认为他有夺嫡的嫌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概就是这样吧!

既然曹植没有夺嫡之意,为何曹植夺嫡之说却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曹丕对这位亲兄弟忌恨有加,几乎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如果我们跳出曹植参与夺嫡之争的误区,不难发现原因在于:第一,曹植出众的才华和强烈的建功立业之心引起了曹丕的怀疑和担心;第二,曹操的宠爱产生了两个结果:一是曹丕的害怕与恐慌;二是曹植的依附者积极行动。结果是原本无意于夺嫡的曹植被动地陷入了立嫡之争的漩涡,造成了一种假象——似乎是曹植在和曹丕争夺太子之位。

曹植个人的才华超越其兄从下文曹操的宠爱中就可以清楚看到,此不赘述。追求建功立业则是曹植的终生夙愿。曹植生在一个动乱的时代,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生乎乱,长乎军”的他,在时代精神的召唤和父亲的引导下,遵循儒家思想的“三不朽”的人生标准,关心民生,忧心国事,形成了强烈的建功立业思想。前期的曹植,因为有父亲的宠爱,常常是充满豪情壮志,在诗赋中大量地书写着他的远大理想和抱负,渴望“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与杨德祖书》)。此期最能表达他的建功立业精神的诗篇要数《白马篇》。诗中塑造了一个英姿俊爽、扬声边塞,“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少年豪侠,既是建安时代精神的凝聚和凸现,又是曹植自己渴求立功的真实写照。曹操去世后,曹植失去了大树的荫蔽,接踵而来的是曹丕父子对他的压制与迫害。但就是在燃萁煮豆之苦中,曹植为国立功,杀敌疆场的志向依然没有泯灭,多次上表慷慨陈词,愿“效锥刀之用,……骋舟奋骊,突刃触锋,为士卒先。……使名挂史笔,事列朝荣。(《求自试表》)。哀婉凄切的倾诉中,充分流露出他急切地用世之心。诗作中更是不断将心怀国忧撮诸笔端,表达出渴望得到任用的心声。《杂诗》(《仆夫早严驾》)中写道:“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杂诗》(《飞观百余尺》)曰:“国仇亮不塞,甘心思丧元”。慷慨悲音表达了忧国之心和建功立业之思。然而,无论曹植如何殷切期盼,最终得到的依然是怀疑、防范与贬迁。这到底不能不使曹植伤心不已,于是他自比屈原,以显忠贞之心。对此,丁晏《曹集诠评》附录《陈思王年谱序》写道:“王既不用,自伤同姓见放,与屈子同悲,乃为《九愁》、《九詠》、《远游》等篇以拟《楚骚》,又拟宋玉之辞为《洛神赋》,托宓妃神女,寄心君王,犹屈子之志也。”

曹操对曹植的宠爱是曹丕不满与怀疑的重要原因。曹植因为才思敏捷而备受曹操宠爱。陈寿《三国志》中有多处直接记载。卷十九载:“陈思王植,字子建。年十岁余,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太祖尝视其文,谓植曰:‘汝倩人邪?植跪曰:‘言出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奈何倩人?”《魏书•陈思王传》载:“时邺铜爵台新成,太祖悉将诸子登台,使各为赋。植援笔立成,可观,太祖甚异之。性简易,不治威仪。舆马服饰,不尚华丽。每进见难问,应声而对,特见宠爱……植既以才见异,而丁仪、丁廙、杨修等为之羽翼。太祖狐疑,几为太子者数矣。”“甚异之”可见曹操对曹植的钟爱程度。同书卷十二《崔琰传》载:“时未立太子,临淄侯植有才而爱。”[2]278同书卷十二《魏书•毛玠传》曰:“时太子未定,而临淄侯植有宠”[2]283。 同书卷十二《魏书•邢颙传》称:“初,太子未定,而临淄侯植有宠”[2]288。同书卷二十二《魏书•桓阶传》写道:“时太子未定,而临淄侯有宠。”[2]471同一件事情,在同一部著作中反复出现,曹操对曹植的宠爱到何等地步不言而喻。单纯曹操对曹植宠爱尚不至于引起曹丕对曹植的严重不满,至少不至于对曹丕恨之入骨,关键在于曹操因为对曹植的宠爱而产生了欲立曹植的念头。陈寿在《三国志•魏书》中总结说:“植既以才见异,……太祖狐疑,几为太子者数矣。”建安十九年七月,太祖征孙权,留曹植守邺城。《三国志•曹植传》载:“太祖征孙权,使植留邺城,戒之曰:‘吾昔为顿邱令,年二十三。思此时所行,无悔于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免与!”曹操令植守邺,实是以示重用;令文所言,实是期望曹植有所作为。另据裴松之注引《魏武故事》载令曰:“始者谓子建,兒中最可定大事”。[2]417建安十九年,曹操因为有立曹植为嗣的思想犹豫不决,曾秘密写信征求大臣们的意见。没想到的是崔琰却有意不加密封,公开谈自己的意见,虽然他并没有提出立曹植为嗣的建议,但是,到底泄露了秘密——曹操对于立谁为嗣一直很矛盾。当然,这种矛盾,早在建安十三年曹冲死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表示过。据《三国志•曹冲传》记载:曹冲之死惹得曹操大哭,曹丕前去劝慰,曹操说:“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1]434一个“汝曹”传达出了曹丕并不是唯一可以为嗣者,而是还另有人选。另外人选当然就是曹植了。这无疑是对曹丕的传统嫡长之位的最大威胁。虽说传统原则是“立嫡以长”,但是,历史上打破传统的不乏其人,除了“立长”之外,还有“立贤”和“立爱”两种情况,远的不说,眼前就有刘表和袁绍 “立爱”而不“立长”的例子。这不能不让曹丕心怀恐慌,但是,对于曹操,还不能有任何不满的表现,这是大忌,立长与否完全在曹操的决定。因此,只能心怀怨恨,而把这种怨恨一并转嫁到曹植的头上。曹植因才见爱,“几为太子”,这完全是曹操个人的意愿,很明显,曹植并无此念。对此,刘克庄的评说可谓公允,他在《后村诗话》中说道“曹植以盖代之才,他人犹爱之,况于父乎?使其少加智巧,夺嫡犹反手尔。素无此念,深自敛退”。

曹丕为了太子之位积极活动,史有明确记载。陈寿《三国志•任城陈萧王传》评价说:“文帝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为之说,故遂定为嗣。”同书《文帝纪》注引《魏略》曰:“太祖不时立太子,太子自疑。是时有高元吕者,善相人,乃呼问之”[2]41。《世说新语》也有一段很经典的记载:“脩年二十五,以名公子有才能,为太祖所器,与丁仪兄弟,皆欲以植为嗣。太子患之,以车载废簏,内朝歌长吴质与谋。”[2]419从这段记载可以清楚看到,曹植被太祖器重,引起了依附者的激动——“皆欲以植为嗣”;同时,也引起了太子的恐慌——“太子患之,以车载废簏,内朝歌长吴质与谋”。着急到求问相面之人,以簏载人与谋,说明曹丕已经恐慌之至。因此,他不断扩大自己的政治势力,使一批臣子为其奔走先后,或在曹操面前进言“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陈寿《崔琰传》),或在曹操身后直谏“以庶代宗,先世之戒”(陈寿《邢颙传》),或提醒曹操“袁绍以嫡庶不分,复宗灭国”(陈寿《毛玠传》)。同时,又巧妙运用贾诩提出的自固之术,“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陈寿《贾诩传》),深自砥砺,不断地显示政治和个性的成熟。在曹操出征临行之际“泣而拜”[2]454,以显示其孝心,博得曹操的欢心。作为嫡长子①,按照儒家立嫡以长的传统,曹丕本是名正言顺的接班人。曹丕为自己的合法地位而争,无可厚非。但是,他没有看清曹植的思想而妄加猜忌,导致后来不顾手足之情,极尽迫害虐待,几欲置曹植于死地,颇让人不能没有微词。

曹操对曹植的宠爱使曹植周围的依附者看到了希望,他们便开始努力活动。这是中国的传统文化特点。在中国,士人有很强的政治依附性。士人要显达,首先要选择好“老板”,通过这位“老板”,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尤其建安这样动荡不安的时代,士人们都在寻找着自己理想的“老板”,有很多时候是徘徊不定的,“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就是当时士人选择“老板”彷徨徘徊的真实写照。当曹植的依附者看到了曹操对曹植宠爱有加,欲立为嗣,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积极活动以求自己的“老板”显贵,从而自己显达。其中,比较著名的是丁仪、丁廙和杨修三位。丁仪、丁廙兄弟希望曹植成为太子自然有借此飞黄腾达之意,但更重要的是丁仪对曹丕怀有宿仇旧恨。《三国志》裴松之注引《魏略》曰:“丁仪字正礼,沛郡人也。……(曹操)闻(丁)仪为令士,虽未见,欲以爱女妻之,以问五官将。五官将曰:‘女人观貌,而正礼目不便,诚恐爱女未必悦也。以为不如与伏波子楙。太祖从之。寻辟仪为掾,到与论议,嘉其才朗,曰:‘丁掾,好士也,即使其两目盲,尚当与女,何况但眇?是吾儿误我。时仪亦恨不得尚公主,而与临淄侯亲善,数称其奇才。太祖既有意欲立植,而仪又共赞之。”[2]420因此,他积极活动,希望曹植最终立为太子以解心头之恨,自在情理之中。又载:“廙字敬礼,仪之弟也。文士传曰:廙少有才姿,博学洽闻。初辟公府,建安中为黄门侍郎。廙尝从容谓太祖曰:‘临淄侯天性仁孝,发于自然,而聪明智达,其殆庶几。至于博学渊识,文章绝伦。当今天下之贤才君子,不问少长,皆原从其游而为之死,实天所以钟福于大魏,而永授无穷之祚也。”欲以劝动太祖。太祖答曰:“植,吾爱之,安能若卿言!吾欲立之为嗣,何如?廙曰:‘此国家之所以兴衰,天下之所以存亡,非愚劣琐贱者所敢与及。廙闻知臣莫若于君,知子莫若于父。至于君不论明暗,父不问贤愚,而能常知其臣子者何?盖由相知非一事一物,相尽非一旦一夕。况明公加之以圣哲,习之以人子。今发明达之命,吐永安之言,可谓上应天命,下合人心,得之于须臾,垂之于万世者也。廙不避斧钺之诛,敢不尽言!太祖深纳之。”[2]420丁廙因为哥哥的事情而对曹丕不满,支持曹植,抑制曹丕也就顺理成章了。从上述记载看,在所谓的“立嫡之争”中,完全是曹操和曹植的依附者在讨论决定曹植的命运。

综上所述,曹植在整个所谓的“立嫡之争”过程之中始终是被动的,他既没有争夺的思想,更没有争夺的行动。所谓与曹丕的“立嫡之争”完全是曹丕的误解与猜测。这场后人所谓“持续了十余年”的立嫡之争实际是曹丕与曹操的选择进行争夺,与曹植的追随者的意图进行竞争,曹植只是一个无意的受害者。如果说曹丕是一个当局者,看不到曹植的实际心思,我们作为后来者,作为清醒的旁观者,不能也大肆张扬曹植的太子之争,更不能因为曹丕认为曹植是竞争对手就说明曹植有争当太子的意图,并以此作为曹植悲剧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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