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 草
每年,上海话剧红火市场的头把鞭炮总是由“贺岁话剧”点燃的。这个概念可能是杨昕巍首先引入上海的,6年经营下来,“贺岁话剧”已然成了一种观演习惯、一股戏剧风潮,引无数戏家、商家、观众竞相追捧。2009春节同时推出的两部贺岁话剧《你的纸里包着我的火》、《租个老公回家过年》,犹如牛之二角,在牛年的申城演艺市场左冲右撞,着实风光了一把。
这两部有着明显色彩对比的戏,产生了别有意味的对仗——总有一款适合你。
《你的纸里包着我的火》讲述一对貌似甜蜜的都会年轻夫妇,由相爱到撕扯,由谎言到复仇,最终各食其果的故事。全剧呈现压抑的黑色调,触及人性的自私卑劣,生活的残酷无奈。女主角仓促选择了婚姻,她对家庭的忠贞却换来一再的被欺骗。这导致了她最终走向复仇。杨昕巍认为“一切罪孽总归是要自己买单,她也为自己的草率买单……人是复杂的动物。剧中充满虚伪的谎言。然而真诚地对待虚伪,那么虚伪也就成了真诚。”似乎,导演要通过这出戏点醒人们对生活复杂性的认知——“挑出生活的复杂性,挑出表面平静下的爆裂喧腾”。杨昕巍运用电影语汇展现表面的风平浪静,呈现出一种静态叙述。两个端坐沙发的人,偶尔发语,更多的是静默,在光影切换间已完成了一场夫妻争执的戏。杨听巍将这解释为他故意的留白,一种含蓄的表达。
《租个老公回家过年》是典型的阳光喜剧,有逗趣的人物、搞笑的包袱、易解的矛盾,更像是上海本土春晚小品的加强版。从整日抱着消毒剂的护士母亲、奢侈品经理的冒牌女婿身上可以发现,该剧的笑尽情搞在了人物设置的夸张和无厘头上。
《你的纸里包着我的火》有关女人,《租个老公回家过年》则有关男人——两个中年男子酒醉后的惺惺相惜远胜过超龄剩女的孤寂凄凉。《租》剧是传统镜框式舞台,《你》剧则写意一些,从剧名中可见一斑。不过,悲喜并不能纯粹切割,生活本是悲喜交织的。在《你》中,所有角色均惨淡收场;在《租》中,剩女也未觅得情郎。因此可以说,这两出戏共同诉说着现代都会的冷暖人情。
杨昕巍一直“要在冬夜为你点亮一盏灯”,供你阅读书籍、观赏戏剧、玩味人生。有人问他,如果你将去一个荒岛,会带什么书?杨听巍略加思索,说:“地图。”的确,他是一个非常清楚自己人生坐标的男人。
杨听巍有着一种对于戏剧的责任感:“中国人蜂拥排演外国戏,外国人却不演中国戏。我们要秉承中国戏剧紧密联系生活的传统。”这是他坚持原创的动因。他也曾有执导外国剧目的经历,认为《比密尼的春天》的失败就在于离现代中国生活太远,“要始终抓住当下,要和日常生活手挽手、肩并肩、心贴心。这是戏剧人不能回避的责任”。
杨昕巍的戏总是突然给出结果,省略过程和铺垫。他将这解释为“杀气”、一种兵不血刃的力度,以此展现生活的质感。在他眼中,每个人都在修道,道行深的人用的是内力,道行浅的人用的是张扬的外部动作。
《租个老公回家过年》是上海滑稽剧团首次尝试小剧场的贺岁话剧。以前,“上滑”的主力演员也排演过老上海风情话剧《乌鸦与麻雀》、《弄真成假》以及根据电影《马路天使》改编的同名音乐剧,具有丰富的话剧表演经验。“上滑”艺术总监钱程近来频频现身话剧舞台,他在《租》剧中扮演一个“被租的老公”,戏份十足。
剧中的人名大多是上海方言的谐音——易耕经(“一根筋”)、高德鼎(“搞得定”)等。试想将剧中的滑稽戏演员替换为传统话剧演员,恐怕将失去百分之八十的笑声。滑稽戏演员的个人特色非常浓郁,一出场便有抑制不住的喜感向观众席扑来。不过,滑稽戏具有的程式化、类型化的特色,使噱头和包袱再怎么丢仍掩饰不了戏本身的干涩。
此前,“上滑”与杨昕巍已有多次联手合作话剧与滑稽戏的经历。杨昕巍似乎找到了很好的结合点,在话剧和滑稽戏之间穿梭自由。他认为,两者的嫁接不单纯是滑稽戏加上海普通话,而是一把钥匙、一种新的样式。在曲艺观众不增长、滑稽戏市场有限,话剧蒸蒸日上、观众剧增的局面下,创新方言话剧不失为一种探索和拓展。
贺岁话剧的繁荣固然让人欣喜,但其泡沫同样令人担忧。借着中国人过年定要喜气洋洋的由头,贺岁剧的娱乐化倾向越来越严重,跟风、山寨之作此起彼伏,尤其是打着白领小资名号的小剧场话剧就愈发明目张胆地肤浅起来。不知是戏剧为观众而娱乐了呢,还是观众被戏剧娱乐了呢?不管怎么说,“燃烧自己,温暖观众”是戏剧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