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军 余 彬
演一出不演的戏
张军
2008岁末,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万象更新的开始。在圆满结束于阿姆斯特丹的谭盾歌剧《马可·波罗》中的演出后,我马不停蹄地“转战”淳于棼虚无缥缈的梦幻世界。
经过对剧本的一遍遍梳理,我们发现,《南柯记》全本之所以4D0年来始终未见于舞台,是有着很真切的道理的。该剧虽作于《牡丹亭》完成后的次年,但前后两梦的意境和诉求全然不同——《牡丹亭》至情至性,《南柯记》则尽是出世之念。正如清远道人在《南柯记·题词》中写道:“梦了为觉,情了为佛,境有广狭,力有强劣。”如果说《邯郸梦》描绘的是仙境,那么在《南柯记》中,汤显祖一反传奇剧本惯常“终成正果,合家团圆”的经典套路,而是在看似荒诞的蚂蚁国度探求自己,探求人活一世的意义。活着为了什么——这岂是三两小时舞台上所能诠释得了的?
为此,我们特别请到专攻戏剧研究的上海戏剧学院张福海博士挑梁编剧,在最大程度地展现汤显祖这位东方戏剧大师卓绝才情的同时,割舍华美具像的舞台表现,以清唱剧的方式传达剧本描绘的意境,还原昆曲本体的“曲”意“诗”化,向昆曲致敬。
此外,谭盾的指挥助理、上海音乐学院高健担纲本剧的音乐总监,现场指挥并演绎集合了当代著名音乐家的现代作品。巧的是,室内乐的意蕴正贴合了《南柯记》虚幻抽象的气质,在还原音符最本质表达的同时,也为观众营造出最广博的理解空间。我们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摸索未来最契合《南柯记》的舞台呈现样式。
演一出不演的戏,说一些说不完的理,如果你由此品味出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感受,那就对了。
暖时有距离冷时有温度
余彬
我认为,从文本来说,汤显祖四本巨著中最难排的应是《南柯记》。正因它难,所以我们私下都称它为“难柯记”。这次尝试,将该剧做成了昆剧音乐清唱剧的演剧样式。
瑶芳公主是男主人公淳于棼梦中的爱人,是蚂蚁国公主。她的舞台第一亮相是在第一断章《问迷》中的屏风后面,光束下唱[女冠子]。我把她定位成迷幻的出现,似真似幻地遇见了淳于棼,两人相互吸引,在[锦堂月]的唱段中拜堂饮合欢之酒。由于不是采用传统演剧方式,所以很多人物的情绪段落是跳跃的。第二断章《情释》,是瑶芳公主和淳于棼最幸福的段落。在[普天乐]、[雁过沙]、[倾杯序]这些唱段中,我们设计了很多专属于昆曲生旦,也特别属于瑶芳和淳于棼的动作。《情释》的下半部分我唱[梁州第七],这是一段主曲,难度很大。清唱剧的“唱”,最为重要,且这段唱是表述瑶芳公主扶病戎装出征的重头戏。在舞台上,我无法换装,因此更要唱出这段曲子的特色,轮廓、节奏、情绪、状态。再次的舞台亮相,是在第四断章《悟梦》中出现。此时的瑶芳公主已成仙,在舞台的最高平台上端坐着唱[新水令],通过此唱段,我要把瑶芳的身份感唱出来——仙气、飘渺,还要在唱段中传递出对淳于棼的情感、思念。最后的下场带有一种强烈的仪式感,将《南柯记》剧本恭敬地放在椅子上,双手合十,鞠躬转身,缓慢地飘然而下,带着人物的情绪,带着对昆曲的崇敬之心,带着对汤显祖的虔诚崇敬之情。
此版《南柯记》一切以音乐为主导,对演员唱的要求特别高。如[梁州第七]和很多散板难度都很大。瑶芳感情的细腻委婉,家庭生活的安康温馨,一切都要通过声音来塑造人物,将“冷时有温度,暖时有距离”的感觉传递给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