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哲真
文学编辑既需要具备一定的思想、文化水平和包括出版理论修养和编辑实务经验等方面的职业素质,还应该具有策划、社交、判断、文字等六大能力。而根据笔者的实践经验,文学编辑应该努力使自己具备足够的职业素养。所谓素养,可以理解为职业所需的综合实力,同时还包括学养和习性。学养好理解,但要求无止境,诚如古人言“学海无涯”。文学作为兼具多重功能的语言艺术,她本身就包罗万象,是一个内容与形式极其丰富的文化艺术领域,那么,作为这个百花园中的一名园丁,该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但还是可以做一个基本的概括。
首先,所谓“文史不分家”,文学编辑必须有相当的史学基础,既然是“杂家”而非史学家或史学专业人员,并非要求对二十四史精通,但应该有一定的阅读量,掌握基本要素,至少。“前四史”不可不读。举一个编辑实践中的例子:有一篇以历史为题材的散文,提到南宋的一个皇帝,名字叫“赵春”,笔者不是责编,而是负责校对,手边正好缺可查阅的工具书,但首先凭印象即感觉有误,另外凭常识也知道皇帝的名字不可能叫“春”的,连开国皇帝,若原来的名字不够好,都要改的,更何况是继位者。这虽然是带有综合性质而且较粗浅和简单的判断,但读没读史书,有没有史学基础或功底,是有关系的。
文学编辑学养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经学,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类似于古代私塾的读书标准。其意义在于,既然儒学是中国文化的核心、精粹,在“经史子集”中名列首位,那么读经、研经,在四书五经之中汲取养分和有所悟有所得,则势所必然。尽管我们的编辑大多无法做到像古人一样,晨起先背十遍二十遍《中庸》,或进入“六经注我”的境界,但常读常悟常新,是需要的。比如笔者曾接到一篇来稿,是谈(探讨)名节方面问题的,文中举了明末的洪承畴为例,甚至点了民国的汪精卫,来衬托其主要观点,提出了名节与“生命的终极关怀”孰轻孰重的问题。虽然对其文中的一些理念,笔者并不同意,但基于百家争鸣的原则,还是编发了稿件。在编者按里,笔者用《论语》中“有舍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人”的圣训,反驳了如前苏领导人赫鲁晓夫“脑袋掉了,原则还有什么用”似的悖论,也间接地对文中论点提出了批评,引起了读者的关注。至于与文学有关的知识和掌故、典故等,也是文学编辑应基本掌握的。
文学编辑的学养,既有“博”的特点,又常常不厌其精,换言之,大江大海能够揽入怀中、对小溪小涧亦具有“明察秋毫”之功力,而在小处(当然,往往小处不小),最需要的,是在文字方面,或者更实际一点,在字、词、句上面,所需功力又超出了文字本身。人们常常将具有博古通今本领而且通晓掌故的人称之为“活百科全书”,正像称熟悉地理方位和街巷的人为“活地图”一样,在文字意义上,文学编辑应该努力使自己成为“活字典”。对作者来说,编辑就是字、词、句以及“文章作法”方面的权威,尤其在做“分内之事”,即对来稿进行编辑加工时,这种既是“活百科全书”又是“活字典”的素养便得到了实战式的发挥和无以回避的检验。事实上,这就是文学编辑的“日课”,天天在温习和实践,含糊不得、马虎不得。
文学编辑职业素养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操刀”的功力。人们常常问的一个问题是,编辑需不需要是一个作家?事实上,有许多编辑原来就是作家出身的,也有许多编辑是边干边创作而逐渐“自我完善”起来的。当然,创作往往是业余行为,一艘隋况下编辑自然也不会是自由撰稿人,但是,其是否是作家队伍中的一员,则对编辑工作本身有着相当的意义。首先,除了前言后记、编者按、点评介绍等带有一定创作成分的工作文字之外,编辑本人有无创作实践与成果或是否具备一定的创作能力,对编者与作者的沟通、交流会产生不小的影响,文学编辑本人若是个较有名气的作家,或者其某些作品在文坛有一定的影响力,那么对于“为师”的身份,则不仅是有着“锦上添花”的作用,还颇能有实用功能,因为,正如体坛教练作示范动作那样,编辑在对作者进行点拨时,大可以自身作品为范本,效果自然好得多。其次,文学编辑的写作功力,对图书和期刊的策划和组稿,也是相当重要的。比如期刊的栏目就像舞台,文学编辑恰似导演,组织、调动和引导、指导“各路英雄”即作者们上来表演。
学养是职业素养的根本,缺乏足够的学养,则素养无以为基础,职业化就更是无从谈起了。从大的方面来说,除某种特别的原因或者部分人纯粹是为了生计而选择此职业外,文学编辑都应该是热爱文学的人,甚至可以说,不仅仅将文学“当饭吃”或者当成终身的事业,而且。一生中的相当一大部分光阴,过着一种“文学生活”。这种特殊的生活方式,有三大特点,首先是习惯。在一般情况下,习惯表现为习于观察与对相关事物的敏感,比方,习于观察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主要针对的是人性的各种表现、各类形态,而观察后则有所感、有所得,最好还要有所记。其次,是对文字的敏感。既然文学编辑说透了是文字工作者,那么对文字就要比一般人更加注意和关注,不仅经常“咬文嚼字”,还会有某种程度上的热衷或者叫乐在其中。而用笔者告诫一些文字基础比较薄弱的文学青年的话,叫“敬畏文字”。还有一种敏感,即对美好事物的敏锐触觉。或者说善于发现并感受直至享受生活中的美的一面、感人的一面,从而在经常性的身心愉悦的同时,积累资料和素材,保持良好的状态。“文学生活”的第二个方面,是情趣。古人言:“人无癖不可交。”人的“癖”,也就是爱好,就像好棋、好麻将、好钓鱼、好养花种草等等,五花八门。对许多行业的从业者来说,这些都是业余的,而对文学编辑而言,则可以将自己的“癖”当成是业内的。既然“文学是人学”,几乎关乎人的一切,都没有“内外”之分。因此,文学编辑的癖好是多方面的,也正是情趣所在,如琴棋书画、飞鸟虫鱼、天文地理、春花秋月、世风民情,似乎都有所好,也都能够略知一二,有所谓兴趣广泛的味道,也因此往往表现得多才多艺,这也符合编辑是“杂家”的特点。最后一个方面。就是境界了,包括思想境界和艺术境界。前者包括政治素质、思想修养、道德水平和大的方面的是非辨识能力,以至于对理想的追求、对真善美的要求。这些,不仅表现在约稿组稿和审稿的职业生涯中,也表现在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思想境界最主要的部分,则体现在他的人品上。人们常说文人清高、孤高,淡泊名利,文学编辑亦然,所不同的是,清高而不离群、高而不孤。因为文学家、作家可以离群索居,编辑不可以,不但不可以,还要人“群”,也就是说。既具备了高尚品质和高雅素质、素养,又善于与人和谐相处,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和影响力。艺术境界,除审美水平、鉴识能力外。更多地表现为一种“艺术化”的生活内容和习性,就像鸟鸣啁啾和拍岸浪潮在音乐家听来,不是鸟叫、不是涛声,而是音符那样,文学编辑应该善于在日常生活的平淡和琐碎中。萃取、提炼和构造一种对自己来说是色彩斑斓、丰富、生动的艺术化的氛围,这样不仅自己能够时时在这样的环境中陶冶身心,也能够带动和感染身边的人,使得文学的教育、教化功能通过“言传身教”,得到更广义的实践和施行。也就是说,艺术,不仅是编辑的职业和事业,也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甚至主要部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生活已经完全融入了艺术。
而以上所有的这些,最终形成了文学编辑的职业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