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月到荷兰看花田

洛艺嘉

我和Lisse有个约会

从2002年开始环球旅行至今，我发觉世界各地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中国感兴趣，不论走到哪里，都常常能碰到用汉语热情招呼“你好”的人们。不过，在荷兰这个小镇上的一个小娃娃竟然认识我手上的中国结，还是让我感到意外。意外的还有，他接下来竟然跟我说：“你能把这个送给我吗？”我被这孩子打动了，说：“好啊。”不想，礼尚往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洋葱送给我。

“谢谢你的洋葱。”我说完这话，孩子的父母全笑了，而孩子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这不是洋葱，这是郁金香的球茎。现在是秋天，正是把郁金香球茎埋到地下的时候，明年春天，你就可以看到漂亮的花了。”我再次表示感谢。孩子接着问：“你去Lisse看过郁金香花田吗？”我说没有，孩子说：“那你不算到过荷兰。”我有些尴尬，他又认真地说：“那你明年5月来吧，你从此不会忘记那个地方的。”

从这个叫阿尔克马尔的小镇开始，我发现荷兰人真是喜欢花，喜欢郁金香。荷兰人的庭院里五彩缤纷，即使住公寓，他们的窗台也要用鲜花装扮。荷兰人用于鲜花上的消费，每人每年约60美元，荷兰有近2万公顷的土地种植球茎花卉，其中一半是郁金香。而那个可爱小男孩说的Lisse花田也开始成为我的一个梦想。第二年5月我在非洲有事，又过一年，我终于来到这梦想之地。

郁金香海洋

5月的Lisse，梦幻一般。从海牙过去，一路是春天的草地，当草地上的花奶牛开始渐渐减少，郁金香花田进入了视野。花香更浓烈、花田更壮观时，Lisse到了。各色的郁金香，亭亭玉立，绵延几十公里。

花田里有花农，房屋掩映其中，你会感慨，谁有幸住在这儿！

开车旅行的人们不时下车走近欣赏。年轻人骑着单车穿行在花海中，那惬意，那浪漫，那飞扬的美好青春。

单车旅行的终点一般是库肯霍夫公园。这个每年只开放两个月的公园，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春季公园，也是全世界最大的露天花卉展览场。每年春天，700多万朵鲜花在这公园里盛开，呈杯状的乡村郁金香，呈铃形、花多而小的睡莲郁金香，花冠好似百合花的百合郁金香，五颜六色，千姿百态。

突然想起大仲马的黑郁金香。那“艳丽得叫人睁不开眼睛，完美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郁金香真的是黑色的吗？不，“夜皇后”、“黛颜寡妇”、“黑人皇后”都不是黑色的，而是紫色。把世间没有的，想象成最美好的，大抵世人都是如此吧。

登上田间风车，可以看到公园四周绵延的花田，蓝天投映在清澈的河面上，天鹅悠游其中，岸边的郁金香更显得灵动、美妙，让人想起那首钢琴曲《水边的阿狄丽娜》。郁金香的传说还真和少女有关：三个青年同时爱上了一个少女，他们一个送少女象征权势的王冠，一个送她象征勇气的宝剑，另一个则干脆送金子。少女对谁都不是特别满意，于是向花神祈求。花神理解少女的心，便把皇冠变成鲜花，宝剑变成绿叶，金子变成球茎，合起来便成了一朵郁金香。这是荷兰关于郁金香的传说。其实，荷兰的郁金香原来是从土耳其移植过来的。郁金香的学名是Tulipa，来自土耳其语Tuber1d，含义同样和少女有关：像包着头巾的穆斯林女孩一样美丽。16世纪，驻土耳其的奥地利人把郁金香带到荷兰，从此风靡欧洲。

“郁金香王国”荷兰每年大约培育郁金香球茎30亿个。这是什么概念？如果把它们排列起来，能绕赤道7圈。

可是你知道吗，郁金香的真正故乡，却是我国的青藏高原，现在那里仍然生长着许多野生的郁金香。

因你的注视而幸福

公园里的郁金香品种实在是太多了，我边看边惊叹。当我看到有枝花的花葶上开了很多缤纷蓝花时，不禁感慨万分地对身边一个陌生的女孩说：“郁金香还有这样的？！”

“这不是郁金香，是Hyacinth。”她说。

“Hyacinth？”见我不解，一个来自台湾的男人忍不住过来告诉我：“Hyacinth是风信子。”

这就是风信子？我本以为风信子是原野上类似蒲公英的野花呢。

“我们英国人都喜欢风信子，它是新娘的捧花呢。”女孩说着，开始给我介绍风信子。早花种的玛丽、粉珍珠，中花种的德比夫人，晚花种的蓝衣、软糖……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我惊讶一个20岁的女孩竟会对一种花有如此的了解。

姑娘淡淡地笑了笑，开始给我讲她的故事。

她来自英格兰的一个小镇。12岁时，班上一个男生有天送了幅画给她，画上是白色的风信子。她很喜欢。从此，这个男孩经常送画给她。她并不喜欢这个脸上有雀斑的男孩，但她喜欢他的画。他不画别的，就画各色各样的风信子。

后来男孩离开了这里，随家人搬到别的小镇去了，但还是不断给她寄来他画的画。

她开始谈恋爱了，没有时间回男孩的信，然而他却一如既往给她寄他画的美丽的风信子，花园中的，花瓶里的，海边的。

一阵热情过后，姑娘的男朋友开始不把她的事放在心上，连她18岁的生日他都忘记了。那天，她和他在一起，但他始终没提一句。在姑娘伤心地回到家门口时，她惊喜地看到一束风信子放在她的窗台上。她以为是男朋友送她的惊喜，但他冷漠地说出真相：“下午我来找你时，远远地看到一个小伙子放花在这里的。”她知道了送花的是谁。

一年后，男朋友离开了她。她开始想那个男孩的风信子。她也学着画。她画了代表“妒忌和忧伤”的紫色的风信子给他寄去。没有回音。她突然发现，他已经好久不再寄画给她了。7年了，他厌倦了吧？或许，她18岁生日那天，他看到了她和男友在一起，因而清醒了？她想知道答案，她按地址找去。

他不在了。他已去世半年。他妈妈把一封信交给她。信里还是没有一个字，那是一幅黄色的风信子。

她知道黄色风信子的花语是“我很幸福”。他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一个字，但她觉得他的意思她全明白。

“有的爱，马上就会被你意识到；有的爱，却包裹在时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