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辉
提 要:作为20世纪西方思想史上的两位宗师,索绪尔和后期维特根斯坦都将语言作为关注焦点。索绪尔从结构主义出发,将语言看做符号系统;后期维特根斯坦则是在一种本体论意义上研究语言。这两种看似不同的语言观背后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文章从认识论角度分析双方语言观的一致性,并且以文本为依据进行验证。在此基础上指出,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语言观是对索绪尔的继承与发展。
关键词:索绪尔;后期维特根斯坦;语言观;本体论语言哲学
中图分类号:B08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0100(2009)03-0023-4
Saussure and Later Wittgenstein: Inheritance and Transcendence
Liu Hui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
Saussure and Wittgenstein, two masters of western history of ideas in 20thcentury, both focus on language. From a structu-ralism perspective, Saussure regards language as a system of sings. Later Wittgensteins study of language is a kind of ontological reflection. There are close relations between their views of language which differ in appearance. We analyze their similarity from an epistemological angle and then test them with text. Finally, we find that later Wittgenstein inherits and develops Saussures view of language.
Key words:Saussure;later Wittgenstein;view of language;ontological philosophy of language
1 引言
费尔迪南•索绪尔(Saussure,F., 以下简称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a system of sings),只有从语言、共时和组合等维度出发才能认识语言。他的一系列二元区分是对当时历史比较语言学一统天下格局的一种反动,有助于我们在普遍意义上把握语言本身。当然,索绪尔更多的是在方法论意义上谈论语言,这源于他对语言符号系统性的认识。但是,这种方法论的语言观始终无法达到对语言本真状态的把握,一方面是由于语言自身的复杂性,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人”的影响。反观后期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L.),他的主要思想路线可以概括为:从语言游戏(language-game)出发,通过使用和规则,使人们融入生活形式(form of life)。而贯穿这条主线始终的正是语言。通过研究语言,维特根斯坦既找到了一个判断意义的标准,又创造了一种澄清哲学困惑的方法。
可见,索绪尔和维特根斯坦的语言观存在着某种内在联系,这突出地表现为双方认识论的一致和后者对前者的继承与超越。尽管在目前的文献中没有证据表明维特根斯坦曾明确表示受到索绪尔影响,但后者的结构主义思想却经常体现在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著作中,因此存在着将二者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的可能性。
2 继承性
在语言观上,后期维特根斯坦对索绪尔的继承主要表现在:语言没有本质、言语研究和语言本体性趋向。一方面,本文将论证这三个方面;另一方面,通过文本验证双方的内在联系。
2.1 语言没有本质
“整个来看,言语活动是多方面的、性质复杂的,同时跨着物理、生理和心理几个领域,它还属于个人的领域和社会的领域。我们没法把它归入任何一个人文事实的范畴,因为不知道怎样去理出它的统一体。”(索绪尔 1980:30)这段经常被引用的话语,通常被视为索绪尔区分语言和言语的原因。这无疑是一种正确的理解,但不全面,因为在索绪尔的思想体系中,言语活动(langage)是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的统一体,相当于一般意义上的语言(language)(Eisuke 1996:65-66)。所以,这段引文还具有更为重要的一层含义:语言(索绪尔的言语活动)没有本质。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索绪尔才区分语言和言语,清除无法进行形式化和系统化研究的异质成分——言语,为语言研究扫清障碍。后期维特根斯坦同样认为语言没有本质。他指出,“我无意提出所有我们称为语言(sprache/laguage)的东西的共同之处何在,我说的倒是:我们根本不是因为这些现象有一个共同点而用同一个词来称谓所有这些现象……”(Wittgenstein 1958:31)此外,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性(family resemblances)同索绪尔对聚合体(associative family)性质的描述非常的接近(Thibault 1995:273)。 例如,两者的开放性、灵活性和非限定性都反映出语言没有统一本质这一事实。总之,“语言没有本质”这一共识是双方具有内在联系的前提。
2.2 言语研究
索绪尔提出区分“语言的语言学”和“言语的语言学”(索绪尔1980:42)。尽管索绪尔进行这一区分时明显倾向于语言的语言学,但是这不能说明他排斥或反对言语的语言学。此处,我们暂时不涉及索绪尔是否研究过“言语的语言学”的问题。就索绪尔的这一区分本身而言,至少说明存在着言语研究的必要。1929年,重新回到剑桥的维特根斯坦,凭借对日常语言的研究,开始了新的哲学探索。他广泛涉猎生活形式中不同的语言游戏,探讨日常语言的意义、理解和规则等诸多问题。同时,他还论证了“私人语言”的不可能,破除了一直困扰人们的身心二元论。此外,通过分析语言游戏之间的相互关系,他还指出语言在本质上仅仅具有家族相似性,否定语言所谓共同本质的存在。显然,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这些研究全部属于索绪尔所说的“言语”范围,他的这些“言语的语言学”研究可以看做对索绪尔“语言的语言学”的解构与补充(Sanders 2004:217-218)。此外,在后期维特根斯坦影响下形成的日常语言学派以及随后出现的语用学,进一步说明他研究过“言语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可以断言,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研究是对索绪尔思想的继承。
2.3 语言研究本体性趋向
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个封闭的符号系统,应该排除语言中的人因素,对语言进行抽象研究。在《普通语言学教程》(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以下简称《教程》)的最后,号召人们“语言学真正的、唯一的对象是在语言本身之中,为了语言本身而对其实施研究的语言”(the true and unique object of linguistics is language studies in and for itself)(Saussure 2001:232)。尽管索绪尔的这种语言观遭遇一些指责,但是他对语言进行抽象研究这一行为本身却可以说明,在某种程度上,语言可以独立于人而存在。对此,李洪儒指出,我们不得不重视索绪尔“为语言而研究语言”的两个重要含义:第一,结构主义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语言;第二,结构主义语言学的研究目的同样也是语言。目的和对象的统一,只能说明:索绪尔本人把语言视为在者/是者;他虽然没有明确提出语言本体论,但其语言学思想中却蕴含着这种语言观,甚至可以说,他把语言是在者/是者作为建构自己语言学理论的预设(李洪儒2008b:22)。或许,还应该注意到,在索绪尔看来,语言学的范围与语言本身的范围(in language itself)同一。同时,语言一方面是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另一方面又是语言哲学的研究媒介。这本身也说明,语言既可以是目的又可以是手段,是目的与手段的统一。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语言观,在语言本质、语言的存在形式和语言同人和人的世界等方面都表现出浓厚的本体论语言哲学的色彩。从两个不同学科出发,经过各自的探索和研究,最后得出性质相同的结论。这有力地印证了二者在语言观上的一致性。
2.4 文本检验
在索绪尔和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著作中,出现过大量的关于语言的比喻。众所周知,本体和喻体之间的相似性是比喻的基本前提。通过分析他们经常使用的一些相同喻体,也可以从文本角度检验他们语言观的内在一致性。
在双方使用的众多比喻中,受到普遍关注的是将语言视为下棋。在现代语言学中,语言游戏这个比喻始于索绪尔。许国璋称赞索绪尔下棋的比喻为“上品”,他说“理想的比喻是一喻比全局,此喻可以说比了大半局,即并时语言学的大半局”(许国璋1983:12)。《教程》的很多章节中都有类似的比喻(索绪尔1980:128,137,155,186)。索绪尔以此来解释语言中历时与共时或价值与实体等方面的对立关系。例如,他在说明语言外部研究和内部研究的关系时指出,“一切与系统和规则有关的都是内部的。例如我把木头的棋子换成象牙的棋子,这种改变对于系统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假如我减少或增加了棋子的数目,那么,这种改变就会深深影响到‘棋法”(索绪尔1980:46)。同样,以下棋为重要表现形式的“语言游戏”被视为后期维特根斯坦语言哲学思想的支柱。维特根斯坦也有过类似的比喻:“我们谈论的是在空间时间中的语言现象,而不是某种非空间、非时间的非物。但我们谈论语言就像我们在讲述行棋规则时谈论棋子那样,这时我们不是在描述它们的物理属性”(维特根斯坦2005:54)。这说明,双方都认为语言的内部规则即系统,在语言研究中具有重要作用。
在强调语言的系统性时,索绪尔和维特根斯坦还将语言比喻成机器。索绪尔说,“在语言里,一切都归属于差别,但是也归属于集合。这个由连续要素的作用构成的机构很像一部机器的运行,它的机件虽然安装在单个向度上,但彼此间却有一种相互作用”(索绪尔1980:178)。 他认为,语言在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共同作用下形成的系统,就如同机器是由相互作用的不同机件构成的整体一样。维特根斯坦在讨论私人语言的问题时说,“设想有个人,他不能把‘疼痛这个词所意味的东西保持在记忆里——因而一再把别的东西称作‘疼痛——但他对这个词的用法仍然和疼痛的通常症候和前提一致——亦即他像我们大家一样使用这个词。这里我要说:一个齿轮,我们能转动它,但其他部分都不跟着动,那个齿轮就不是机器的一部分”(维特根斯坦2005:111)。在这个比喻里,齿轮和机器的关系就是词语和语言的关系。词语进入语言系统的条件是它本身能够同其他成分发生相互作用。与索绪尔不同,维特根斯坦在这里凸显的是系统对成分的制约作用,但是双方共同的着眼点都落在了语言系统上,并且都看中它的决定作用。
索绪尔还喜欢将语言比喻成音乐。在解释语言和言语的关系时,他说,“我们可以把语言比之于交响乐,它的现实性是跟演奏的方法无关的;演奏交响乐的乐师可能犯的错误绝不致损害这现实”(索绪尔1980:40)。音乐是抽象的和本原的,而演奏则是具体的和派生的。即使存在着演奏的错误,也不会影响音乐本身。这就好像是言语中的错误使用,不会对语言系统造成影响一样。维特根斯坦关于把语言比喻成音乐的见解同样是见解深刻的。他说,“理解一个语句和理解一个音乐主题远比人们所以为的那样关系更近。我的意思却是这样的:理解一个语句比人们所设想的更接近于通常称作理解一个音乐主题那样的东西”(维特根斯坦2005:170)。在这个比喻中,使用中的语句比喻为演奏过程中的乐曲。对使用中语句意义的理解就如同对演奏乐曲主题的理解。如果进一步引申这个比喻,我们会发现这个比喻中存在着相应的预设:抽象的句子和未被演奏的乐曲具有相似性和潜在性。尽管它们并未出现在比喻中,但是我们不能否认,抽象的句子和实际使用中的语句之间的关系非常接近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之间的关系。这再次说明,索绪尔和维特根斯坦在语言观上的一致性。
“事实上,绝对的不变性是不存在的;语言的任何部分都会发生变化。每个时期都相应地有或大或小的演化。这种演化在速度上和强度上可能有所不同,但是无损于原则本身。语言的长河川流不息,是缓流还是急流,那是次要的考虑”(索绪尔1980:194)。显然,索绪尔强调语言历时演变的绝对性和必要性。尽管语言的演变时快时慢,但却始终在变化着。如同川流不息的长河,语言也一如既往地演变着。这个形象的比喻突出语言历时性的根本性——为共时研究语言提供基础。在分析语言游戏同生活形式的关系时,维特根斯坦也作出同索绪尔类似的比喻,“但是我却分辨出河床上的河流运动与河床本身的移动;虽然两者之间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维特根斯坦 2003:208-209)。 在这里,语言游戏的不断变化被看做河流的运动。考虑到他后期语言观的动态性特征,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他心目中语言游戏变化的恒久性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我们认为,索绪尔和后期维特根斯坦在语言的历时问题上持有相同的观点。
3 超越性
维特根斯坦对索绪尔语言观的超越同样表现在三个方面:拓展语言没有本质,反思语言研究以及深化本体论语言哲学。
3.1 拓展语言没有本质
在索绪尔看来,言语活动没有本质主要是因为言语存在异质性。为了便于研究,他将语言学的范围限定在语言内。这种限定固然体现出索绪尔的睿智,但不能说这不是个遗憾。因为从语言没有本质的观点出发,可以更为深入地拓展,并且具有深远意义。简单说,这种拓展是就世界本原问题进行的一种形而上学探索,对整个人文科学的发展具有重大价值。后期维特根斯坦敏锐地意识到这一问题,通过分析范畴之间的关系最终得出结论:范畴之间并不具有传统认识中的那种普遍或同一的本质,它们之间仅仅具有家族相似性。这是后期维特根斯坦语言观的核心之一。通过这一概念,维特根斯坦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认识语言和世界的视角。它在瓦解社会科学中本质主义“堡垒”的同时,也促进了当代认知科学、心理学和语言学等学科的发展。这是后期维特根斯坦为当代西方社会发展贡献出的重要认知方式,也是我们理解后期维特根斯坦语言哲学的“一把钥匙”(尚志英 1992:160)。至此,在成为一名坚定的反本质主义者的同时,他超越了索绪尔,并且在更为根本的层次上开始了对语言问题的全新思索。
3.2 反思语言研究
在研究“言语”的过程中,维特根斯坦发现一些“语言”研究存在问题,并对其进行了批判与反思。这一方面体现出他的深刻,另一方面也是对索绪尔思想的发展与超越。例如,《哲学研究》(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开篇对奥古斯丁(St. Augstine)语言观的批判,可以引申为对结构主义的反思。对此,有学者认为,在奥古斯丁关于我们如何能够掌握语言的解释中,包含这样的认识:儿童在习得语言之前就已经拥有完整的或结构化的人类意识。按照奥古斯丁的观点,儿童习得语言,就是为了表达内心中早已存在的思想和愿望(McGinn 1997:51)。又如,维特根斯坦曾经指出,“‘句子,好奇特的东西!这里已含有把全体表达拔高的倾向;在句子符号和事实之间假定(具有——引者)纯粹中介者的倾向;甚至要纯化、拔高符号本身的倾向。——因为,我们的表达式把我们送上了猎取奇兽的道路,多方面地妨碍了我们看清句子符号是在和寻常的东西打交道”(维特根斯坦2005:51)。这里,维特根斯坦对语言形式化研究提出批评,同时也表示出某种担忧。他认为,正是上述抽象的作法使语言失去了同日常生活的联系,进而失去了生命力。事实证明,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乔姆斯基(Chomsky,N.)就沿着索绪尔形式化语言研究的道路,找到某种怪兽——符合语法规则却没有任何意义的句子。通过反思与批判语言形式化研究,维特根斯坦提出动态语言研究模式:在语言实际发生的场景中描述语言的使用情况。这就是为我们所熟知的语境思想。它集中体现出后期维特根斯坦对索绪尔思想的继承与超越,为语言研究开创了新的天地,为语言学和语言哲学的发展指明了新的方向。
3.3 深化本体论语言哲学
索绪尔的思想体系中存在语言本体论的预设。虽然他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进行本体论语言探索,但是他的这种研究倾向还是被后期维特根斯坦继承和发展。同索绪尔一样,后期维特根斯坦没有明确指出自己语言观具有本体论性质。但是,他的语言观在很多核心问题上是同本体论语言哲学相契合的。简单说,在世界-语言-人组成的系统中,语言发挥着中介作用。正是凭借语言的帮助,人才同世界建立起联系。在这个意义上,后期维特根斯坦探索的语言,同世界和人具有相等的地位。也就是说,语言处于人与世界之间,属于多元世界中的一元(李洪儒2008b:2)。因此,他的语言观具有较为明显的本体论色彩。如果索绪尔思想中的本体论预设具有某种无意识性,那么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本体论探索则是一种潜意识反应,同时也是一个逐渐明晰的过程。后期维特根斯坦对索绪尔的超越,主要就体现为他对语言本体性地位的深入探求。
4 结论
通过对索绪尔和后期维特根斯坦在语言观这一认识论问题上的分析,结合相应的文本验证,我们初步勾勒出从前者到后者的内在关联:从索绪尔到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转变,是一种历史必然。对语言这一人文现象进行符号化思考的索绪尔,同将语言视为在者/是者的后期维特根斯坦之间,既存在着语言反思的阶段性联系,又反映出前者向后者转变的历史递进。这一方面是由于语言研究的逐步深入,另一方面也是对语言认识的终极回归:一切人文科学的目标必将指向“人和人的世界” (李洪儒 2008a:17)。更为重要的是,这种联系向我们昭示:“语言就是人,人就是语言”(李洪儒 20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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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8-11-22【责任编辑 李洪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