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晖

2009-06-02 06:58翟河贵
六盘山 2009年3期
关键词:儿媳孙女老伴

翟河贵

天刚刚从夜暗中泛出鱼肚白,张奶奶就再也不能入睡。就是平常,这时她也醒了,更何况今天。

今天是她的生日。还在前两天,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日子。到时儿子、儿媳和孙女,都笑呵呵地上门来,手里提着点心、水果、蛋糕,一跨进门,就是几张灿烂的笑脸,又是祝妈妈长寿,又是祝奶奶生日快乐,待到席间敬酒看菜,那就更是其乐融融,整个房间里都会洋溢着欢悦温馨的天伦之乐。想到这些,张奶奶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久久地沉浸在浓馥的陶醉之中。

睡不着,张奶奶就索性起床。平时,只要不下雨,她就会到楼下适当地锻炼一下,活动活动筋骨,遇到天气晴朗,还会去城边的山脚溜溜,去河畔的鹅卵石路上走走,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溜一圈回到家中,小保姆秀丽就会端上热腾腾的早餐。张奶奶喜欢吃点锅巴粉和灰碱粑,秀丽也便常常地换着花样给她弄,把她侍候得心舒情畅眉开眼笑。张奶奶见秀丽这样的乖巧,每每是情不自禁地夸道,你呀,就像是我亲孙女一样。其实,张奶奶原本是不打算请保姆的,虽说年逾花甲,但身子骨都还硬朗,手脚也还灵便,根本用不着别人专门来侍候。自从前两年老伴去世后,独自一人生活就显得孤单,常常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去世的老伴,心情也难免抑郁,胸中总是疙疙瘩瘩的。儿子儿媳要接她住到一起去,她又舍不得搬离这住习惯了的地方,从这熟悉的环境里,不时还能朦胧感到老伴曾经的影子和气息。儿子见她不愿搬,为了减少她的孤单和寂寞,就无论如何也要给她请个保姆,至少在身边有个伴,有个照应。于是,秀丽就来了。

往常,张奶奶洗把脸,就出门晨练去了;而秀丽,人年轻瞌睡多,便总还要睡一会,感到张奶奶要回来了,才起床准备着做早餐。今天她不去晨练,把还在睡觉的秀丽也喊了起来。秀丽揉着惺忪的眼,不解地问,奶奶,要我同你去锻炼?张奶奶脸挂着笑说,傻孩子,奶奶哪时要你陪我锻炼啦?走,买菜去。秀丽似乎更加不解,颇有点奇怪的表情,买菜?这么早买什么菜?等会我自己去买,你说想吃点什么就行了。张奶奶说,今天奶奶的胃口好,想吃的也多,不去看怎么知道哇。

秀丽起了床,同张奶奶一起把早餐吃了,便往菜市走去。

张奶奶边走边想着到底该买些什么?儿子喜欢吃什么?儿媳喜欢吃什么?孙女颖颖又喜欢吃什么?她竭力地在脑子里捣腾着乱絮一般的记忆,似乎这也喜欢,那也可以,但细细一想,却又像什么也不能肯定。儿子以前是特别地喜欢吃鳝鱼,可去年发现,他连筷子都不去碰一下。儿媳喜欢啃鹅掌,现在却是见到就烦。孙女原来特爱基围虾,现也不吃了,说都是死虾,不新鲜。她实在想不出儿孙们究竟喜好点什么?她感叹,日子好了,是好事,也是烦人的事,品种天天变,口味也是一天比一天高,连想买点大家喜欢吃的菜都无法确定了。路过一家生意红火的西饼店时,她看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生日蛋糕,很想进去订做一个,但儿子早在去年就有言在先,生日蛋糕由他做。他要做一个很别致的,有点创意的,到时由孙女颖颖捧到奶奶的面前,定会让奶奶眼眉生辉。

菜市里,干鲜菜蔬生猛海鲜,一应俱全眼花缭乱;满棚子里到处是叫喊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一片嘈杂;鱼腥肉膻和杀鸡宰鹅,气飘味萦,满鼻异味。张奶奶和秀丽在菜市里转来转去,挑挑拣拣,最后还是买了些惯常的大路货,比如鸡呀鱼呀牛肉呀猪脚呀什么的,蔬菜也就是些时令性的压摊货。

秀丽说,奶奶,我以为你要买些什么呢,还不就是些平常的东西。张奶奶一笑,主要是我高兴,不在乎了,买了就是好的。秀丽又有些疑惑地问,你买这么多菜,那要吃到哪天?你这是要请客吗?张奶奶还微笑着,并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说呢?秀丽一听张奶奶的口气便反应过来,哦,原来你是要请客,那你是请谁呀?是有什么事吗?

张奶奶本想说是自己的生日,你颖颖妹,同她爸爸妈妈都要来,一大家子,还不该多买点?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了,不想说。

自己一生,从来都没有过个生日。以前,家家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一是人们忙于各种各样的运动,二是生活十分困难,就是想过生日也没条件。但逢到儿子的生日,好好歹歹还是要表示一下,肉是很难吃到的,通常就是给儿子煮一个带壳的鸡蛋,儿子手捧着鸡蛋,要把玩许久,极是得意地在小伙伴们的面前炫耀。因为就是这小小的一个鸡蛋,也有不少的人家还没有呢。记得有一年,那是儿子上初中了,说过生日时好想能吃盘猪肉。自己同丈夫商量,虽说与大多的家庭比起来,这近乎奢望,但自家就一个独苗,怎么也得满足孩子这并不过份的要求。那时县食品公司偶尔也有肉卖,可人不熟,就是有肉票,也是经常买不到。自己和丈夫决定,去二十多里外的一个乡村集市去买,那是邻省的一个小镇,地僻人稀,集市上也就常常有点在城里买不到的东西。那天清晨,丈夫揣了钱,临出门时,自己还特地在他的上衣口袋处摁了摁,提醒千万别把钱弄丢了,那可是节衣缩食省下来的。丈夫对自己笑了笑,意思是怎么可能呢,又不是小孩子。在快去快回的叮嘱声中,丈夫走了,自己和儿子在家里满怀喜悦地等着。可直到天黑,她和儿子都快要急疯了的时候,才看见丈夫一瘸一瘸地拄着截木棍回来了,他挤出一个艰难的笑,手里高高地晃荡着那两斤猪肉。原来,丈夫返回时不小心,摔下了山路边的一个断崖,腰腿伤了,直到半年后,才丢开拐杖。

秀丽见张奶奶不答,似乎在想着什么,便继续问,是不是你的生日呀?

生日?张奶奶不禁惊讶地看着秀丽,觉得这姑娘的脑子就是灵光,立马就猜到了,可她仍然只微笑着说,生日?你是神仙呀?告诉你,不是的,奶奶没生日。—个人哪能没有生日,只是她真不愿说。在她的印象中,女人似乎天生就没有生日;没有生日,或许是千百年中国的文化传统使然。女人与男人比,天生就没有地位,几千年了,男尊女卑,限制女人的清规戒律很多,比如在家从父、在嫁从夫、夫死从子等,女人哪有一点自由、体面与尊严?就是这过生日,没有条件是过不成,到后来有条件了,也只是给当家的丈夫过。给丈夫过生日,一家子倒也热热闹闹的,喜庆祥和。丈夫和儿子都怂恿着说,要自己的生日也过,但_二家子每人的生日都过,也实在太频繁了,有他二人的热闹欢悦就行了,何必都过呢?这一推辞,自己的生日,除了自己外,就渐渐地被丈夫和儿子所遗忘。

回到家中,张奶奶吩咐秀丽把刚买的肉菜都清洗拾掇出来。其实也没多少事,鸡是在菜市就杀了洗了,猪脚也是在菜市洗了砍了的。秀丽挺纳闷的,这张奶奶今天也是怪,买了这么多的菜,既不承认请客,也不是生日,不知弄这么多的菜干什么?她觉得奶奶一定有什么事,只是不说而已,既然奶奶不说,就别再问了,别冲淡了她今天的好情致,自己赶快的拾掇就是。

张奶奶催着秀丽快快拾掇,自己也并没闲着,她一根根地择着折耳根和芫荽。这折耳根和芫荽拌烧辣椒,一直是儿子吃饭时的最爱,从小到大口味都没有变,有时就是辣得额头和鼻尖冒汗,嘴张得

大大的直嘘嘘地呼气,也还是夹着往嘴里送,那吃相憨憨杵杵的,真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只要儿子愿意吃,怎么吃,当妈的心里就只有高兴。她看着灶台上的肉呀菜呀,觉得该是很丰盛了,儿子儿媳和孙女都来,怎么也会盘余钵剩,有吃有余,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的碗干盘净。

儿子是个一心奔忙事业的人。从部队退伍后,被分在农机厂的车间当钳工,农机厂效益不好,张奶奶一天到晚发愁,她担心儿子找不到媳妇,试想,谁家的姑娘愿意找一个穷叮当过日子。好在儿子争气,不出一年就调离车间到了厂部,没两年光景,居然还调到县工业局当上了干部。儿子上进努力,既得领导的喜欢,也得同事们的好评。这找儿媳的事,就正如水到渠成一般,张奶奶和老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见聪明漂亮的儿媳进了家门。在打拼事业中的儿子,对过生日之类的事再也无暇过问与顾及,每当此时,张奶奶仍挂在心上念在口中,总要弄几个可口的菜肴,看着儿子儿媳们美美地吃一顿。就是后来有了孙女颖颖,儿子一家单独搬在一边住后,张奶奶也照旧要提醒儿子,别忘了过生日。

当洗当砍当切的,一应准备得毛光水滑,摆了满满一灶台,就只等架势开锅了。张奶奶很是满意,下午儿孙们一来,就可以香喷喷热和和地吃生日宴了。她对秀丽说,中午我们两个随便点,就吃点锅巴粉或者灰碱粑,下午再好好地吃。

张奶奶的心里就只牵挂着下午的晚餐。好久没像样的吃生日晚餐了,更让人牵挂的是一家人好久也没有热热闹闹笑笑和和在一起吃饭了,自从老伴前年去世后,就再也没有过。去年,当儿子的生日来到时,儿子才恍然大悟而又有些愧疚似地问,妈,你的生日是哪天?我今年一定给你好好地过个生日。张奶奶嘴上虽说过什么生日,一辈子都没过,不习惯,但心里却似吃蜜般的甘甜;禁不住儿子一再的追问,便告诉了他。儿子叹息了一声说,妈,你怎么不早说呢?生日都已经过了!这样,我明年一定好好地孝敬你老人家,让你过一个开开心心闹闹热热的生日。儿子嘴里不停地说,妈,儿子的秉性你是知道的,说到做到,为了不忘记,我存在手机上,到时会闹铃提示。说罢,儿子在手机上一笔一划地记着。突然,他高声地说道,哎呀,太好记了,不会忘的,明年你的阴历所对的阳历,正好是六一儿童节,也就是颖颖参加高考的前一周,太好记了,就是不用手机提醒也记得住。说也是,今年真是太巧了,怎么就撞上了个六一儿童节,莫非还成了个老顽童不成?张奶奶也觉得有趣。

时间一点一点地向下午走去。猪脚放进了高压锅里,压阀噬噬地喷出气雾,满屋子都飘着浓浓的猪脚香,其中,还有一丝淡淡的花椒的清香。一直满心欢喜的张奶奶,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里也隐隐地有了些担忧,莫非儿子真把今天的日子搞忘了?疑问一出,张奶奶又坚决地否定了。她相信儿子一定会记得,也一定会同儿媳和孙女一起来,因为儿子是一个很有孝心的人,就是再忙也会来给妈过生日祝寿。他不会忘记今天,一是儿子记在了手机上,手机的闹铃会提醒他,再就是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又是颖颖临考前的整一周,日期特殊,怎么可能忘记?

秀丽问,这鸡呀鱼的,是不是都要弄出来?现在天气开始热了,吃不完会变坏的。

张奶奶这心里正犯着猜疑,心情自然不如刚才,听到秀丽这一问,就有了几分烦躁,不耐烦地说,你烦不烦呀,紧问个什么,叫你弄你就弄得了。也是呀,秀丽问并没错,倘若他们不来了,就是两个人吃,哪里吃得下?这不浪费才怪。儿子到底是怎么了,是忘了呢还是忙,如果是因为忙而要耽搁一下,那怎么也该来一个电话呀,这打电话又不耽搁时间。她说什么也不相信儿子会忘了今天这个日子,绝对不会!张奶奶心里越来越不宁静,在厨房里左看不是,右看也不是,索性来到客厅打开电视,排遣一下心中的疑虑,电视上的新闻和文艺节目,到处都是六一儿童节,教育台却是播放怎样迎接高考,这些内容,无不让人联想到自己生日……她很想打个电话,问问儿子何时来,但几次拿起小灵通,又总是没有拨打。给儿子打电话,别说是现在,而是每一天都想,都想问一问儿子一家过得怎样,好不好,忙不忙,愉快不愉快?儿子再大,也还是妈妈永远的牵挂,只要听到儿子回答一声好,妈妈的心就踏实就欣慰,再是愁烦也会瞬时变得阳光灿烂。同时,她也多么地想儿子能经常地打个电话来问一声,最好是能抽空过来坐一坐。儿子和儿媳都天天地匆匆忙忙,自己从来不去打扰他们,只要他们好好的,就是当妈的最大宽慰,虽然这宽慰太冷静和寂寞了些。其实,儿子也会抽空过来,也懂事地说道,现在就剩妈了,我怎能不好好地孝敬你呢?拳拳寸草心,要报三春晖呀。眼下,张奶奶还是不想给儿子打电话。她想,既然儿子肯定不可能忘记今天,那他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公务或要事脱不开身,与其打电话去分他的心,还不如让他安心地处理自己的事情,而一旦他忙完了,自然就会过来。

奶奶,这鸡是怎么吃法?秀丽在厨房问。张奶奶从电视上收回目光,对秀丽说,炒一个糍粑辣子鸡,剩下的黄焖。菜,一个—个地弄好了,眼看就到下班的时间了,可儿子还是没有音讯。心里不免更加地烦躁起来,电视全然没了吸引力,她叭地关了,起身走到厨房看秀丽麻利做着菜肴。一个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糟辣鱼,酸酸的鱼香,极是诱人地在厨房里弥漫着。孙女颖颖最喜欢闻这味道,虽然并不是很喜欢吃,只要一样喜欢就行,哪有样样都如意的。她想到颖颖,突然觉得可以打个电话给孙女,孙女此时一定放学了。她掏出小灵通,就摁下了一串号码。她听到颖颖那甜甜的声音,颖颖礼貌而又轻声地问奶奶有什么事,如没有事就挂了,她还在学校与同学们复习,太忙了,没时间,下星期就考试了。她拿着小灵通怔怔的,也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是呀,孙女太忙了,要高考了,哪个面临高考的孩子肩上不是千斤重担啊。她默默地收起小灵通,看着餐桌上丰盛的一桌佳肴,心里不禁茫然,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吹胀的气球,正在一点一点地泄气。

秀丽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油腻,轻声地说,奶奶,都弄好了,要吃了吗?张奶奶显得有些落寞,无力而平静地说,再等等,时间还不到。她还要等,他感觉儿子们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天慢慢地昏暗下来。秀丽说,奶奶,菜凉了,我重新热一热吗?张奶奶无力地沉吟道,算了,不用了。她在餐桌前看看那满碗满盘的菜,又抬头定定地看着墙上老伴的遗像,许久,转身进卧室取来些香纸,又叫秀丽取三个酒杯,酌上酒,说是要请老伴入席。

她告诉秀丽,这桌佳肴,就是特地为阴间的老伴准备的。昨晚,老伴给她托梦,今天一定要给他准备一桌酒席。阴问的朋友们都轮番地请他吃酒,他答应别人了,也要回敬别人,必须也得好好地办一桌。他说,阴间阳间一个理,都讲究个礼尚往来,因此看在一生的夫妻情份上,怎么也要满足他的这个请求。眼前的酒席,就是请阴间的客人;事先怕你姑娘家接受不了,就藏着掖着不敢告诉你。张奶奶很认真地说,她要将这谎话编得尽可能的圆,说得就跟真的一样,以免秀丽不相信和看出什么破绽。她把杯筷摆好,一边焚香烧纸,一边动情地对着老伴的遗像说着,请入席吧。仪式完毕,秀丽说,奶奶,这一大桌我们吃不了,不如把叔叔阿姨和颖颖妹都叫来吧。

叫来?张奶奶何尝不想,这一大桌原本就是为他们而准备的。她巴不得现在就听到敲门的声音,就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影,就看到颖颖那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的笑脸。可那门,硬是没发出一点声响。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对秀丽说,算了,这时候了,他们早就吃过了,我们吃我们的。

没有事先所想象的大家子欢闹,没有心里所期待的说说笑笑的欢悦,席间显得冷清和萧瑟。毫无胃口又兴致索然地吃罢晚饭,张奶奶郁闷怅惘地又回到到客厅。打开电视,还是小朋友们唱唱跳跳和如何迎接高考的节目,她没有心情,心里总是惦记着儿子一家,为什么到现在连一个问候也没有,难道真是把妈的生日忙忘了?如果没忘,怎么也该有个问候,就是人来不了,至少也有一个电话呀。她觉得浑身很沉,倦怠乏力,脑子也晕晕乎乎的,同时似乎还十分地冷清和孤寂。她对还在厨房里收拾的秀丽说,我有些疲倦,要先睡了。说罢,走进卧室,连脸脚也不洗,便倒在了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的睡眠中,听到了电话铃声,放在耳边,猛然听到儿子清脆歉疚地叫了一声妈,张奶奶心潮一涌,两汪热泪刹那就盈满了眼眶。

儿子说,原来的手机掉了,存着的信息也丢失了,忙了整一天,现在刚刚应酬完毕回家,听到灯下复习的颖颖说只剩一周就要高考和看到电视上的儿童节目,才猛然醒悟。妈,我这就过来。

张奶奶长长地舒气一口,似乎要将一天所郁积的烦闷悉数吐出,而后轻轻地说,别来了,我很好的,真的很好的,睡了,早已经睡了……

本已蒙蒙眬眬睡下的张奶奶,此时,睡意全失,手里紧紧地握着小灵通,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一点睡意了。

责任编辑: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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