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银的麻烦

朱伟一

瑞士是个弹丸小国，人口只有760万，却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国家。

瑞士靠什么生财呢？什么卖钱瑞士就生产什么。瑞士有许多拳头产品：雀巢咖啡、巧克力、手表和精准仪器、药品、乐器、化工产品、电子产品、瑞士军刀，当然还有银行业。这是瑞士经济的主要支柱之一，占到瑞士国民经济生产总值的12%，瑞士约有1００万人在金融行业就业。金融危机凸现了银行的作用和问题。市场不好的时候，过去不成问题的事情也成了大问题，甚至弄得亲人反目。美国就抓住瑞士的瑞银的一些问题不放。

帮助美国富人逃税的国家或地区不少，但美国政府首先拿瑞银开刀，非说因为美国人在海外逃税，美国政府每年损失1000亿美元。瑞银很快服软，同意向美国政府支付7.8亿美元的罚款，并向美国政府提供大约250个人的姓名。但美国政府仍然不依不饶，两天之后起诉瑞银，指控其帮助多达5.2万美国客户隐瞒账户，违反了美国的税法。美国政府要求瑞银披露更多的账户所有人，其账户资金总额达148亿美元。

美国人如此穷追不舍，瑞士人自然觉得很委屈。瑞士银行的某些存款來路不明，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而且由来已久。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欧洲许多国家的货币不稳，瑞士的瑞郎比较坚挺，脱颖而出，成为资金的避风港。德国纳粹抢来的黄金存到了瑞士的银行，德国犹太人的钱也存在瑞士的银行。菲律宾独裁者马科斯等许多独裁者，也喜欢把其不义之财存进瑞士的银行。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句话似乎也适用于瑞士。

美国这个时候兴师问罪，与金融危机不无关系。金融危机来了之后，到处都要钱，弄得美国政府捉襟见肘。对美国上万亿美元的赤字来说，从瑞士追讨数亿、数十亿美元的税款只能是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瑞银不只是商业银行，也是瑞士的头号券商，业务常常紧随美国的头等券商之后。美国这次是追剿借助瑞银逃税的美国人。但若是能够同时打击瑞银，那也算是一石二鸟，伤其九指或断其一指都行。

瑞银的麻烦就是瑞士的麻烦。美国政府对瑞银大打出手，瑞士政府不能坐视不顾。瑞士的一家金融监管法院下令，瑞银不得答应美国的要求，主动给了瑞银一个拒绝交出名单的借口。瑞士的司法部长亲赴美国，与美国司法部长面谈此事。根据瑞士的法律，税务欺诈属于犯罪行为，而逃税则不是。瑞银交出的名单只涉及“很明显”的税务欺诈。但税务欺诈与逃税之间的界线很难区分。瑞银和瑞士政府还是有回旋余地。

美国前驻瑞士大使则出来和稀泥，在英国的《金融时报》上发表文章，题为《美国必须小心对待自己的瑞士朋友》。文章说瑞士的银行在美国创造了约50万个工作职位，是美国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外交上瑞士也是美国的朋友。美国在古巴和伊朗没有大使馆，相关事务均由瑞士代为料理。

瑞士政府是力保瑞银，力保瑞士的银行。2008年瑞银亏损170亿美元，瑞士的第二大银行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亏损70亿美元。瑞士政府拿出600亿美元来帮助银行渡过难关。但瑞银有点不自爱，缺少节制。2008年瑞银还是发了17.7亿美元的年终奖，老百姓意见很大，已经到了群情激愤的地步。瑞银的业务也受到影响。短短几个月内，瑞士国内就有１００多亿美元撤出瑞银，转而存入一些中、小银行。

瑞士人自己对瑞银也有喊打的声音。瑞银的英文名称“Union Bank of Switzerland”（瑞士联合银行），瑞士人将其改为“United Bandits of Switzerland”，中文的意思是“瑞士联合匪徒”，普通百姓的情绪可见一斑。不过，我觉得瑞士人的觉悟还是比美国人高。美国的广大群众还没有公开把华尔街的那些人称作是“金融匪徒”。瑞银可能犯了这样或那样的错误，但瑞士人民还是伟大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