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洪
在许多美国国会议员眼里,美联储大致有“三宗罪”。
在美国有一种说法,美联储主席是仅次于总统的最有影响力的美国人。但在上周的国会听证会上,身为美国“第二把手”的伯南克却面临了可能是人生最难堪的一次“拷问”。
拷问的焦点,是去年美国银行并购美林公司的问题。美国银行CEO刘易斯此前透露,当时伯南克曾暗示,如果美国银行放弃并购,刘易斯和其他公司高层就会被逐出美国银行。为帮助完成这一匆忙撮合的并购,政府向美国银行提供了200亿美元的贷款援助。
“你是否亲口告诉过刘易斯,你会解雇他或取消美国银行董事会?”众议院监管和政府改革委员会主席伊多尔法斯·唐斯(EdolphusTowns)发问,咄咄逼人。
“我没有。”坐在台下的伯南克回答。
尽管伯南克矢口否认,但国会山却难掩对他的愤怒,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在美国银行并购案中,偏右立场者本身就对美联储权力过大感到担忧,现在伯南克的触角又伸向私营企业,这自然更引起警惕;偏左立场者则认为:美联储行事太不透明、太草率,也太向大银行倾斜——要知道,美国政府投入的200亿美元,可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
国会“左右合流”,使得伯南克成为众矢之的。当然,一则是美联储在金融危机中的失误所致,人们对当前局势不满,伯南克成了替罪羊;二则也与奥巴马政府的金融监管“新政”有联系,按照“新政”,美联储将被打造成“金融监管超级警察”,这更让质疑者难以接受。
在他们眼里,美联储大致有“三宗罪”。
第一宗,美联储监管失职。按照监管“新政”,美联储将被赋予“监管所有对金融稳定构成威胁的企业、甚至包括不直接拥有银行的企业”的权力。但在这次危机中,美联储对已在其监管之下的花旗集团、美国银行也未能尽到监管职责,导致危机进一步恶化。现在它能负起更大职责吗?一位大学教授的比喻很精彩:给美联储扩权,就好比“孩子撞坏了家里的一辆旧车后,父母又给孩子买了一辆更大、更快的跑车”,如此奖惩,合适吗?
第二宗,如何处理美联储独立地位。按照“新政”,尽管美联储的权力被附加了新条件,比如,美联储在行使紧急授权、提供资金救援陷入困境的银行之前,必须获得财政部批准,但总体而言,美联储仍可自主决策。一位众议员就发问:如果美联储决策与国会和政府的意见相左,怎么办?“你不可能解雇美联储主席吧!”
第三宗,“大政府”是否真的合适。奥巴马口口声声说不希望过多干预市场,但他最近的一系列举动,其实就是回归“大政府”。这或许有矫枉过正、乱世用重典的缘故,但在市场经济理念根深蒂固的美国,“大政府”历来是不受欢迎的名词。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以及一些国会议员都认为,如果市场无法在监管方面发挥作用,美联储又怎能有回天之力?
在伯南克的主导下,美联储越来越多地卷入拯救经济之中,但一些富有争议性的举动自然也引发了更多质疑,伯南克成为箭靶也就在所难免。在上周的听证会上,面对议员们连珠炮似的发问,伯南克显得局促不安。
平心而论,在这次“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机前,伯南克肯定有过诸多失误,但其实也不乏勇敢之举。即使在美国银行并购案中,考虑到当时金融市场正面临全面崩溃的极端环境,伯南克偶有词不达意或过火言辞,也是情有可原。美联储前副主席、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艾伦·布林德(Alan Blinder)就说,国会其实应该感谢伯南克,“如果不是他的所作所为,我们可能已跌入一个更深的悬崖”。
但在民意激荡、改革牵动各方利益的情况下,美联储和伯南克就无不可避免地处在政治斗争和利益冲突的火力交叉点。而且,这种状况肯定还一直会持续到明年——伯南克的任期到明年1月31日就满了。不管会不会有其他新人粉墨登场,都必须获得国会通过,而考虑到美联储现在的敏感定位,他们的任命都不会轻易过关,美国资本市场届时剧烈动荡也将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