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对西方传媒生气

郑若麟

西方媒体在新疆“7·5”事件的报道上,很难说是客观、公正的。事实上凡涉及中国,这种偏见和扭曲,就成为一种常态。

乌鲁木齐“7·5”打砸抢烧严重暴力犯罪事件(以下简称“7·5”事件)发生后,西方主流媒体中相当一部分再度以极为偏颇的手法、明显的偏袒甚至涉嫌造假的方式来报道这桩惨案,从而再度引起中国舆论的强烈不满,激发起中西之间关于媒体公正性、客观性的激烈争议。

一个明显的事实是:身在国外、或直接阅读外媒的中国记者,往往被西方部分主流媒体的误导性新闻手法所激怒,而身在国内不懂外语的部分记者,则主要通过西方媒体的中文网站、或源自中国驻西方国家记者发回的报道,来了解西方立场。无论是谁,客观地说,只要不带偏见、不预设立场,是能非常清晰地看到,部分西方记者和媒体对中国或存有深刻偏见,或干脆就怀着使命蓄意进行误导。至少在法国,相当一部分媒体的报道绝对不能说是公正、客观的。

但也有一些国人,“没看到西方媒体‘特别出格的报道”,认为“西方媒体报道基本上是客观的”(《中国青年报》某记者接受《美国之音》采访语)。这就需要我们深入探讨西方媒体究竟是如何报道“7·5”事件的。本文分析法国两家主流媒体,为国内读者了解实情提供第一手资料。

蓄意掩盖“7·5”事件真相

西方部分媒体主要在两个关键问题上扭曲了事实:一是在事件真相上,将汉人被打被杀,说成是维族人被军警镇压;汉、维、回等各族无辜人员被暴徒残杀,被一律扭曲或暗示为全部或主要是维族人被汉人军警所杀。试图以此来激起西方舆论对中国的仇恨,以及对维族“反抗”的支持,挑拨汉维关系。

二是篡改历史,将新疆描述成被中国殖民的“国家”,从而将这一明显是被蓄意挑动起来的恐怖事件,说成是“被殖民者对殖民者的反抗”,为暴徒的恐怖主义行为涂上“正义”色彩。将中国维护主权和国家统一的行为,扭曲成所谓的“殖民异族”。

深入阅读和分析这类报道,已经不能用“无意”、失误或其他解释来说明其用心了。这是蓄意为之,目的就是要抢夺对历史的解释权,将中国置于历史的被告席上,以达到削弱甚至分裂中国的最终战略目的。因此,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中间道路可选。

法国第一个报道此事件的,是一家著名新闻网络《八十九街》。在7月5日巴黎时间18时48分(中国时间是6日凌晨0时48分)发出第一条报道。

报道写道:“乌鲁木齐爆发严重骚乱……官方数字显示共有140人死亡,800多人受伤……数百人被捕,并实施了宵禁。这一事件与多名维吾尔族工人在广东身亡有关……”“根据本网读者提供的消息,维族人在周日下午进行了示威,手中还拿着国旗,以示他们不是分裂主义者。他们要求‘公正处理广东事件……武警进行了干预,他们先是用电警棍,接着就开了枪,还有17人可能被警方的车辆撞死。一些维族消息来源称死亡人数可能不只140人。”“消息很快在网上传开……照片也出现在国外,显示大批警察出现在新疆,并开始了逮捕行动……”“……周一,官方电视开始播发最令人吃惊的暴力,但展示的都是汉族受害者。”整篇报道只有一处提及汉人遭到部分暴徒攻击:“根据新华社报道,一小撮‘人(法国作者在这里特意括号注解:指维族,新华社本意是避免提及暴徒的民族属性,以免挑动民族仇恨。但在这里却被利用了)对市中心街道上的行人和汽车发动攻击。目击者声称骚乱者手执刀把。”文章在此一转,“但根据本网接到的证词,这确实是针对在广东发生的……对维族的残杀后(维族人)的反击”,“因此,远在中国另一端的一则恶意散播的谣言,造成了几千公里以外的一场真正的大屠杀”。在这里,作者将发生在乌鲁木齐和广东的治安事件混为一谈:“这场暴力深深刺激了维族人。”然后作者就大谈在广东汉人与维族人是如何发生冲突的。文章的结论是:维族人是在遭到“残杀”(pogrom)后开始反抗的。文章在回顾历史时还写道,新疆是“毛的共产党政权在1949年吞并的”、“维族人在抵抗中国人的殖民统治”。

任何一位阅读此文章的法国读者,会认为7月5日乌鲁木齐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无辜汉人、维族人和回民遭到暴徒当街残杀的恐怖主义攻击吗?在文章后面的跟帖中,一位法国读者表示,“使用‘残杀一词是用心叵测的”。他写道:“我认为使用‘残杀这一特定的词是绝对没有根据的;你显然是想将生活在今日中国的维族人与19世纪东欧犹太人的遭遇做一番卑鄙的对照;你在哪里看到中国政府组织过对维族人进行的类似沙皇政府引导并使之合法化的对犹太人的残杀?”

要知道,在西方文化中,用词是具有非常深刻含义的。根据我们目前能读到的西方史料,“Pogrom”一词是专指沙俄政府纵容民众迫害生活在俄罗斯的犹太人的专用词。西方读者在读到这个词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将现实与历史混淆起来,立即出现一个道德上的判断。

人们记得,在前南波黑冲突中,正是西方媒体设计运用了“集中营”一词之后,使得本来反对干预的美国公众舆论,突然将塞族等同于法西斯,而转向赞同当时的克林顿政府对巴尔干地区进行军事介入。本来在巴尔干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并不存在“正义”为一方、“非正义”为另一方的道德分野。今天在海牙国际法庭中的受审者,包括了当时所有交战各方人员就是一个证明。但“集中营”一词,却立即在前南树立了一个“恶”的象征。使用“集中营”一词几乎可以说改变了历史进程。在报道“7·5”事件上,使用“残杀”这个词来将维族等同于“被害者”,对西方读者的心理影响,是不容忽略的。这从一个侧面证明,这篇写于几乎事件刚刚发生、甚至新华社官方消息都尚未公布时的报道,具有某种“定调”的意味。这令人读之心惊!

再来看看法国权威报刊《世界报》(包括其报刊和网络两个版)的报道,仅从其选择的题目即可看出端倪:

5日的题目:《三人在中国北部暴力骚乱中丧生》;6日的题目:《北京欲将维族人与恐怖主义挂钩来为镇压提供合法性》;7日的题目:《当局在乌鲁木齐实行宵禁》。

8日是《世界报》对此事件报道的一个重点和高潮,有一系列文章发表:《对新疆的殖民引发领土收复主义》、《新疆汉人与维族紧张关系达到顶点》、《北京试图控制新疆的消息》、《据热比娅说,新疆死亡400人》。但最重要的文章,则是对热比娅的专访,题为《热比娅说:“任何中国人都可以殴打并杀死维族人而不受任何惩罚”》。

专访开篇是这么问的:“您领导着维世会。您1997年曾去过伊宁,就是在中国当局一直掩盖着的示威者被警察残杀事件之后。这次乌鲁木齐事件与那次事件是否有类似之处?”这样一种提问方式,是可以被列入新闻学校作教材的,其潜台词是最明显不过了:一是定性伊宁事件是“残杀”维族人。对莫名其妙的法国读者来说,且不说伊宁事件的真相完全被颠倒了,仅此一问,必然先入为主地划出了“施暴者”与“受害者”的界线,而且“早有前科”,这使下面“这次乌鲁木齐事件与那次事件是否有类似之处”这一问题,不用回答,读者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导出了一个必然的答案:当然是!

二是给这次事件根本不在现场的热比娅一定的“可信度”,以杜绝读者的疑问:热比娅根本不在中国,要了解“7·5”事件真相,何以去采访一个不在现场的人物?因为她曾去过伊宁!这是新闻采访吗?这是舆论操纵!

9日的标题更出格:《中国政府在乌鲁木齐骚乱后发出威胁》、《在法国,维族社团动员起来》。动员起来?多少人?几十人而已。这是一条重要新闻吗?对比法国媒体对2008年4月19日数千中国留学生和华人支持奥运的示威的报道,可以看出,对新闻的选择性,是控制舆论的重要且有效的手段。数千中国学生的游行所占的位置,却比不上几十人的示威,只因为维族人示威是“政治正确的”。这已经不是新闻报道,而是舆论引导了。

10日的标题:《热比娅:令北京政权害怕的维族人之母》,专门再次介绍热比娅。然后再抛出炒作死亡人数的标题:《新疆官方死亡数字增加至184人》。但文章中对死亡人数的身份和原因不仅未提一个字,相反却再提热比娅:“这一数字遭到异议人士热比娅的质疑,她认为最近发生在生活着830万土耳其族穆斯林的地区发生的种族冲突中死亡人数高达数千。”这就进一步试图对西方读者进行洗脑,令人误信死亡者都是维族人,中国当局承认的数字远不如真实数字。以此来使部分头脑发热的人士,如土耳其总理,居然敢于使用“种族灭绝”这样的词来攻击中国。这样的报道方式,只要大量出现,反复出现,就会将正常的、准确的报道淹没,从而混淆是非、模糊真相,造成对历史的扭曲。这种凭空扭捏造出来的“种族灭绝”,在令人“叹为观止”的同时,也令人寒透骨髓:难道历史就是这样被记录下来的吗?

10日的另一篇文章是:《土耳其总理揭露新疆“某种种族灭绝”》。这是借他人之口来为历史定性。汉人、维族人和回民被一小撮暴徒残杀,到底是谁在灭绝谁?的确,警方开枪击毙了12名暴徒。这又有什么错误吗?世界上有哪个国家的警察在面对杀人暴徒时,不使用极端手端来保护公民?

问题是,这一颠倒黑白的“揭露”居然没有引起中国的强烈反应,这令全球吃惊不已。如果有一个国家敢于指责另一个国家实施“种族灭绝”的话,两国关系将立即会破裂,因为这一指责不管是否正确都已被历史记录下来。只有被指责方进行强烈抗议,使抗议也记录在历史上,才能对此稍作挽回。这种指责将被指责国家等同于“法西斯德国”,是当今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接受的。一位法国国际问题专家表示,中国至少应召回大使以示最强烈的抗议!这样才能使穆斯林世界明白和理解,中国绝不接受对“7·5”事件的歪曲和曲解,“7·5”事件不仅不是什么“种族灭绝”,而且是一场赤裸裸的对平民的恐怖主义暴力攻击。

综合来看,仅通过西方媒体来了解“7·5”事件的话,是根本不可能了解到近200名无辜平民是如何被活活残杀的。当然,也有很小一部分媒体做了客观报道。但这些媒体不是被边缘化,就是被淹没在大量谎言之中,以至于客观报道的声音根本无法进入普通读者的耳朵。

试图将中国置于历史被告席

大多数法国和西方媒体都在报道中,将这场恐怖攻击事件的起因,说成是“被压迫的维族对汉人的反抗”、说成“被殖民者对殖民者的反抗”。这又是一个精心构造出来的圈套,让世人往里跳,其主旨仍然是抹黑中国。仍然以《世界报》为例。

该报9日的社论开篇即毫不掩饰地写道:“要理解目前发生在新疆的动乱,必须实话实说:中国殖民新疆,即原东突厥斯坦。”文章写道,这个地区是北京于19世纪时征服的,而“真正被北京行政控制和吞并则仅仅于1949年共产党夺取政权之后”。这种说法是为“殖民说”寻找一个理论基础。

在西方传媒中,对事实的描述都有明确的针对性。这是我国新闻传媒从业人员所难以理解的。一个用词,一段描述,乃至一种判断,往往背后不仅有特定的历史事件作为支撑,而且往往背后都隐藏着某种目的——只有证明新疆是刚刚被中国“征服”的,才能指责中国“殖民”新疆。

比如几乎所有报刊都提及,今天在新疆的汉人超过了维族人,以此来证明汉人的殖民性质。但如果新疆早就归属于中国,法国人就会问,为什么中国人不能到新疆图谋发展?就好像一个巴黎人就不能到科西嘉岛谋生发财吗?世上没有一个国家指责中国殖民新疆,也没有任何国家认为新疆不属于中国。因此要将新疆骚乱的罪责扣到中国政府头上,只能虚构出“中国征服新疆——殖民新疆——引发反抗——北京镇压”的模式,并从中寻找逻辑上的理由。不要以为这样写文章的法国“专家”不懂历史,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太懂了,所以才会从根源上去寻找攻击中国的突破口。

正是出于这种图谋,文章接下去便大谈汉人如何“殖民”新疆,“乌鲁木齐这座200万人口的新疆首府,三分之二市民已经是汉人”,以此证明中国是如何对新疆进行“殖民”的。这与报道拉萨事件的手法如出一辙。这也是达赖始终不肯承认西藏早就纳入中国版图的历史事实的原因。

在将“殖民”的大帽子扣在中国政府头上之后,便可以来修理事实了。文章假惺惺地写道:“乌鲁木齐事件有两个版本。维族版:他们称他们在和平示威,遭到粗暴的镇压,遂演变成骚乱。北京版则是:国外维族激进异议分子挑唆并操纵维族组织发起的挑衅。”“我们不作定论。我们仅限于观察反复出现在西藏和新疆的这些暴动:民众因只知蔑视‘本地人、蔑视他们的语言和文化的汉人移入,而逐渐变成少数民族时,表现出来的激怒。这种现象在全世界都有,它的名字叫:殖民……”

这段话由法国人写出来,不能不令人佩服执笔者的厚颜。法国在全球殖民,至今尚有多处海外领地。殖民主义的特征是对另一个主权国家的侵略和征服,是对殖民地的残酷掠夺,是被殖民的人民被剥夺全部权利,甚至包括他们的语言和传统文化。新疆的问题再严重,也仅仅是经济水平的发展和社会进步成果的分配问题。各族民众在权利上一律平等,维族人的语言、文化和宗教都得到了继承和发展;与法国15世纪吞并布列塔尼公国后将其语言和文化彻底灭绝的做法相比,明眼人自能得出结论。

但西方部分媒体不能不这么来写,因为要找到在道德上压倒中国的地方,越来越不容易了。这样写才能在“7·5”事件是非黑白如此明确的情况下,将“恶”的帽子扣在中国头上,而为热比娅之类的恐怖分子戴上“反抗者”的桂冠。这难道还“不够出格”吗?如果这还不够出格,那么就不知怎样的文章才算是出格。

应该特别指同的是,法国国内并非没有有良心的记者,也并非没有负责任的编辑。但几乎所有报刊、电视都无一例外地将热比娅连篇累牍地抛出来,意欲制造一个“维族的达赖”,却是任何读者都能注意到的事实。

西方媒体在其国内问题上确实相对客观,各种不同的观点都会出现,相互碰撞。这些观点都代表了不同社会阶层、不同利益集团。但一旦涉及国际问题,特别是涉及到中国,西方媒体就往往会令人难以置信地“一律”起来。这既有对外利益一致的问题,同时也有“政治正确”红线的问题。

此外,中国政府向西方开放媒体采访的做法,居然也遭到法国和西方一些人的“鸡蛋里挑骨头”式的批评。但不管怎样,一些有良心的记者,在字里行间,也还是成功地将一些准确的信息传递给世人。如法国《观点》杂志常驻中国记者就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中国官方数字三天后才公布:70%的伤亡人员是汉人。这一比例为在现场调查的外国记者所证实。而同时维族团体声称死亡和被捕人数要远远超过所公布的数字。但他们的说法到目前为止并未被记者们所证实。”这就从侧面证明了这场恐怖主义袭击的性质究竟何在。但这样的记者和行文真是凤毛麟角。

中国应该适时说“不”

应该承认,目前中国处于一个关键的历史时期。任何一个大国的发展,都曾遭到相对正在衰弱的大国的全力阻挠。今天的中国正处于大发展的前夜,全球的视线必然会聚焦在中国身上。但我们至少应该认清,哪些是善意的,哪些是心怀叵测的。

仅最近几个月来,人们难道不应思考一下,为什么墨西哥在接受了中国有关甲型H1N1流感上百万美元的援助后,翌日即会翻脸不认人,公开批评中国?为什么土耳其自己不仅有库尔德人问题,而且历史上也有对亚美尼亚人进行种族灭绝的包袱,却敢于大言不惭地攻击中国?为什么美国欠着中国巨额债务,却照旧脸不红地承认资助了几乎所有与中国为敌的组织?为什么澳大利亚敢于对中国的一个间谍案横加指责、公然干涉中国的司法?诸如此类的问题实在太多。

是我们实力不够?军力不强大?还是我们太过善良、总是“和为贵”,以至于任何一个国家都看到,对中国大放厥词甚至踢上几脚是可以不受惩罚的,因而任谁都来欺负我们?最近我参加了一系列海外华人、华侨、留学生和华裔的活动,非常明显地可以感受到,相当一部分爱国者都感到压抑和难过。

西方媒体在新疆事件的报道上,很难说是客观、公正的。事实上凡涉及中国,这种偏见和扭曲,就成为一种常态。对此,国人应该心中有数,并在必要时大声说出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