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噩梦还在继续

素　白

1

噩梦是从2005年3月开始的。

当东方浩口气不一般地让我去他的办公室时，我的脸刷地白了，一段时间以来的惶恐不安原来是一种预兆。

十多米的距离，我却觉得自己像在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小林，你太让我失望了!”东方浩沉着脸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你可知道以非法手段占有挪用公款是一种什么性质的犯罪吗?数罪并罚，你算完了!”他的话将我彻底吓蒙了，“东方书记……我没敢占有，我只是……我想很快就能还上的。”我语无伦次，但的的确确，我是出于无奈才动用了那3万块钱的公款的。

在我上财会学校的第二年，父亲因病去世，留下没有任何收入的母亲和我们姐弟几个学习成绩十分优秀的孩子，从那时起我就利用一切机会打工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直到参加工作。半年前，弟弟和妹妹同时考上了省夕卜的重点大学，因为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资产，所以在借贷无门的情况下我挪用了那笔钱。

“还上?靠你一个月那一点工资，要到猴年马月!而现在有一个项目就要全额启用这笔资金，你说如何办?”东方浩余怒未消。当初，毕业前他去学校选人，是他把我要到这个各方面条件都相当不错的部门的。现在我出了这样的漏子，他当然生气了。

“东方……叔叔，对不起——”“晚了!现在上面下了指示，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因为这笔钱关系到民生民计，你当时为何不好好想一想?当初是我把你要来的，现在连我都要受牵连。”他的话让我意识了问题的严重性，悔恨的泪像断了线的珠手直往下掉。

东方浩走过来，递给我一块纸巾，然后给我倒了杯水，我心里顿时充满感激。东方浩在我身边坐下来，片刻后他便将手按在了我的大腿上，我想站起来，可最终我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乖乖地任他将我拉进怀里。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也不想身败名裂。我就这样成了这个男人的情妇，当天下午他就将我带到了一家酒店。当他发现我依然保留着完整之身时，他竟然欣喜若狂地挤出了几点眼泪。他的表现让我明白，从他到学校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他就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我的陷落。只是弱智的我，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个道貌岸然之人阴暗的一面。

一个看似俗套的故事就这样上演了。

东方浩利用职权平息了这件事，并用自己的钱替我补上了漏洞。我写了一个借据给他，我为自己沦为一个男人的玩物而羞愧，我还年轻，不甘心自己一直和他裹缠不清。挪用那笔钱，和他不明不白，虽然有了这两桩事，可我在心底依然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坏女人，我渴望着早一天脱离这种阳光后面的生活。

“求求你，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优裕的生活让东方浩精力旺盛，面对他隔三贫五的纠缠我苦恼无比，我对那种事厌倦到了极点，一想起来就会呕吐。可我的请求就像海绵撞在墙上，没有一点回音。相反，东方浩更加变本加厉，他不但平时悄悄找我，而且还在出差时将我捎带上以满足他那无休无止的欲望。

不过，东方浩做得滴水不漏，尽管他沉迷我年轻芬芳的身体，可他不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给自己抹黑。

2

2005年6月，东方浩到国外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考察，那一个月，我的感觉就像出笼的鸟，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过去因为家境的原因，我一直没有谈恋爱。工作了两年，年龄也老大不小的了，所以，当有人说给我介绍男朋友时我答应了。我想，有了男朋友，东方浩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来缠我了。

没有想到男方竟是我的中学同学周明，他没考上什么学校，就一直跟着开建筑公司的姐夫，现在混得还不错，车房俱全。因为和东方浩的关系，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周明，可是，周明却对我一往情深，于是我们开始约会。

东方浩回来后给我打电话，我去了，我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钱我会还给他。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可是他没有，他将从国外带回来的好多礼物拿给我，然后温柔地给我放好了洗澡水。当我从浴室出来，东方浩递给我一杯酒，用痛苦的口吻说为我们最后的狂欢干杯。我以为这一切是真的，于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再一次掉进了这个老谋深算之人的陷阱——东方浩在酒里下了他从国外黑市上搞来的迷情药，他不会让我这条上钩的鱼儿轻易地脱钩。

因为和东方浩的暧昧关系，当再和周明在一起时，我无法坦然地面对他那一双深情的眼睛。“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工作太累?”我的微小举动没有瞒过明察秋毫的周明，他关切地问我，我摇摇头。因为我的话很少，周明以为我遇到了什么难题，所以他一再让我不要憋在心里。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想要伏在这个男人胸前大哭一场的想法，可是我努力克制住自己。

一个星期后，我分别接到了弟弟妹妹的电话，说我寄去的钱收到。我感到奇怪，东方浩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那么，只有周明。当我问周明并向他道谢时，他说一个人的苦两个人来承担会好得多。如此一个男人，我不想错过他。

当再一次无奈地去赴东方浩的约时我郑重其事地对他提出了分手。“你可以谈恋爱，也可以结婚，这并不妨碍我们在一起。”他厚颜无耻的话让我感到全身冰冷，看来，要想挣脱这道魔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中秋节到了，我以为周明会给我来电话。可是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我的心顿时坠进了冰洞里，周明知道了我和东方浩的肮脏，他不会再理我了，我这样认为。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是工程上的事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如果解决不了，周明和姐夫的建筑公司就会垮掉。这是我暗中从多个渠道知道的消息，而且从中作梗的不是别人，是东方浩，他知道和我恋爱的那个人是周明，于是就滥用职权。我明白了，他这样做是要让我乖乖地听从他的摆布。

为了周明，我去求东方浩。他在我身上疯狂地满足了他的兽欲后答应撤去对周明工程上的刁难，不过。他向我提出了另一个无耻的要求，他拿出一笔钱，让我去做处女膜修补手术。我以为他是变态，不过，为了早日脱离他的控制，也为了周明，我答应了。

3

排除了工程上的难题，周明还是对我像从前那样好。可是我却开始疏远他，然而，他浅浅的笑意，他温柔的眼神，他关切的话语，在我心里、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我的心在痛苦地挣扎。

2006年十月的一天，东方浩打电话让我去酒店。自从我去做了那种手术，他一直没找我，这让我感到有点奇怪。可是当我打开酒店房间的门，看到东方浩那个来检查工作时对我动手动脚的上级男人时我明白了，东方浩把我当成了人肉炮弹。我不甘心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将我玩弄于股掌不算，还将我当成砝码拱手送人，于是我退出了房间。然而，东方浩站在走道上将我堵到了另一个房间。

“我不是妓女!”我愤怒地冲他嚷，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将一样东西拿给我看，原来他偷拍下了我的裸体。慑于他的淫威，我再一次屈服了。东方浩退出去，没过几分钟他那个道貌岸然的上级阴着脸进来，我刚才的逃离激怒了他，他把不满用极为下流甚至是残忍的手段施加在我的身上。

经历了这次屈辱之后，我拒绝了周明的约会，我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肮脏，与他在一起不但会玷污了他，还会让东方浩不断地找他的麻烦，所以我决定中止

我们的关系。

周明对我骤然冷淡的态度感到很疑惑，他在我下班的路上等我，我找出很多拒绝他的理由，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后离开了。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因为周明告诉过我，上学时他就喜欢我，因为自己学习差，所以自卑使他没敢向我表白。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注定与纯美的爱情无缘。

4

东方浩死了。

从东方浩的种种行为我知道，他不可能兑现还给我自由的。可是，难道就一直这样继续这种非人非鬼的生活吗?我一次次拷问自己。每天的每天，我不得不面对这个男人，我想过放弃这份工作。可是，我心里又没有底气。寝食难安的我脑海里开始有各种怪念头，我在心里诅咒东方浩，让他出车祸，让他得绝症……然而，每天早上9点，那张带着猥亵失容的脸就会准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是在东方浩让我再次去陪他的那个上级后有了那个想法的，我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药店，买回了一些安眠药。不堪凌辱，我决心孤注一掷。然而，尚没泯灭的良知还有没胆，所以虽然有好多次机会我却一直没有下手。

2007年6月的第一个周末，东方浩又让我去，我将研成粉末的安眠药放进了包里。进去后，我发现东方浩表现得异常兴奋，原来他的职位又上了一个台阶。“乖乖的听话，到明年我向上面推荐你为办公室主任。”他向我许诺。我没有露出一丝欣喜，我只是暗暗庆幸他的调离可以让我少受他的骚扰。我放弃了使用安眠药的念头。

可是，东方浩还是死了。原来，因为高兴，他加大了兴奋剂的量，他收束不住疯狂地发泄着他的动物本能，然后猝然倒在我的身上。我吓坏了，用力摇晃他，掐他的人中，可是他却没有一点反应。情急之中我用他的手机拨了急救中心的电话，然后我迅速离开了那间房，我不能待在这里，我不想让我和东方浩的关系公诸于众。因为惊慌失措，我把装有大量安眠药的包忘在了那里。

我没敢回住处，这时的我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心理——但愿是一场虚惊，只要东方浩没事，我又不在现场，就会没事。我知道如果东方浩有个三长两短，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

可是东方浩死了。

我惊恐地在街上游荡了几个小时，最后我按捺不住拨了东方浩的手机，电话通了，可我听到的是呼天抢地的一片哭声，我连忙撂下电话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如何做，我甚至于连想找个人问一下该如何办都不可能。我想过去向警察自首，可是自己并没有杀人，心急如焚，我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僻静的街巷里乱转。

东方浩的确不是一般的人物，就连死也要死得风光有名节。原来，他家里人从他的抽屉里发现了那张借据，他的家人以此为据，再加上房间里的大量安眠药，他们认定是我将东方浩置于死地，他们将这张借据交给警察。这样，我轻易就让发现了。

我不能再让自己背杀人凶手的黑锅，所以我说出了一切。经过解剖，东方浩身体里的确没有安眠药，他是猝死。虽然我被无罪释放。可是我知道，我无法再拥有那份安稳的工作，也不可能再在这个小城待下去，我只有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