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图

2009-05-22 09:22张月瑛
文学与人生 2009年4期
关键词:落雨小包小山

张月瑛

风,是微风,粗心莽汉感觉不到的那种,吹在门前的挂钱上,挂钱也是微微地细细地在飘动,有点像新媳妇额前的刘海儿。

贴上挂钱,春联的门框,窗脸,就和往日不一样了,就算是再旧再破的房子也有了一种新鲜劲儿,喜兴劲儿。大人小人的身上,不再捂着厚重的棉衣服了,都换成了清爽干净的新衣服,新衣服跟红红绿绿的挂钱、对子相辉映,就有了一种新气象。

在这段日子里,大人孩子都空前和气,淘气的小孩子就钻了这个和气的空子,故意点着一个小鞭,往正在唠嗑的大人们的身后一扔,装作没事人一样地往前走,不多会儿,身后“啪”的一声响,吓人们一跳,其中的一个大人骂道:“石头儿,你这个小兔崽子,蹦着人咋办?看我不抓了你扔到河里洗个鸭子澡!”话音儿还没落地儿,前边小人早兔子一样跑没影儿了。

喊过骂过后,人们笑了一回,大人们继续唠大人们的嗑儿。“你说这河它说化就化了。”一个说。“可不是咋的,今年春脖子短,年前就打春了,这眼瞅着就该种地了。”另一个插嘴道。“耍正月,闹二月,沥沥啦啦到三月。这年味儿还没淡呢,你说这转眼就是春天了,没有几天闲时候喽。”说这话的人正从房檐上摘下闲置一冬的犁杖叮叮当当收拾起来。

这个时候,人们也不再凑合到谁谁家唠嗑了,就三三两两地站在院里或街上,向阳背风的地方,晒着早春的太阳,拉着张家常李家短。

这时的阳光变得格外和气,热情,已经不再显冷,像隔着什么东西照到人间似的。好像离人越来越近了。风从暖洋洋的光线里轻轻地走过,也就不再刺人脸了。不刺脸的风让阳光梳理过之后,使劲地往树上缠,缠上微风的树枝韵味不同,最抢先的当算柳树,树梢变得柔软,像小姑娘的辫梢在微风里轻轻地摆动,远远看去,就让人感觉美。说不出来是怎样的一种美,就好像是杨柳细腰的那种,纤纤细细的,很是动人,惹得人们就会格外多看几眼。

桃树、榆钱树、杨树以及各样树木也不甘落后,紧跟着也鼓出一串串小包包,虽还看不清这些小包包究竟是什么样子,反正有了与冬天不一样的一种变化。看上去,就让人产生一种希望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矫情,也不是有意识想到的,是自自然然流露出来的,任凭是谁,都会产生孕育生命的神圣。就会想到小包包不久就会变成叶儿,变成花,变成果,心里就荡漾着暖意,激荡着蓬勃。

微风拽着阳光,在大地这么一溜达,冬天的积雪就化了,湿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人们的鞋上粘上了新泥儿,有点喜兴的感觉。

真正化冻了。猪开始兴奋地拱湿乎乎的圈。自由自在的鸡们一个个“个”字脚印清楚地印在化冻后的湿地上。鸭们,鹅们,起先还在院里吵吵嚷嚷,只一会的工夫,就扯拉拉狗似的往河套奔去,谁不知道,春江水暖鸭先知呢!燕子们呢,今年天暖,九天刚过,就都赶彩似的飞回家来了,现在正忽高忽低的在院子里飞着,衔泥做窝。

先别欢喜,恋旧地儿的北风,还不愿意就这么悻悻离去。毕竟,在这地方住了大半年了,这里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山山岭岭,沟沟岔岔,哪家做豆腐,哪家有小商店,哪家卖烧饼,哪家窗子门封得严实,最不好进,他都了如指掌,突然让他离开,他的心里指定是砬个扎的不是个滋味。要不咋说乍暖还寒呢!他就瞧准机会,一次一次溜回来,想继续统治他的领地,给闹春的人们制造麻烦,让人们不敢伸出手,冻他们高高挺起的敢示威的鼻子,让他们酸酸地疼,让人们知道它还不愿意离去,也不会轻易离去!

寒冷干燥的北风不愿意离去,温暖湿润的南风又要急三火四地北上,结果,这两个冤家相遇,碰撞出了洁白晶莹的爱情的雪花,这样的雪花跟腊月的雪花有所不同,腊月雪,晒如铁。春天的雪花发粘,落地就化,只看到雪花在空中飞,不见雪花落地,地上湿湿的,像是在落雨。

像是落雨的时节,大地泛着湿乎乎的暖气。

适逢正月,又赶上这样的好天气,正好闹春。闹春的鼓声响起来,闹春的唢呐吹起来,抓一把胭粉抹上脸,披红挂绿,一队队高跷矮跷张扬地在大街上尽情地舞起来。

街筒子热闹起来了,卖糖果的,卖水果的,最抢眼的是北方特有的,一串串红红的、金光灿烂的冰糖葫芦。小孩子们人手一支,追在秧歌队后面,边看边吃。一不小心,一个小孩的冰糖葫芦掉在了地上,小小圆圆的糖葫芦,不偏不倚地滚到一处向阳的墙脚下去了,正好停在了刚刚钻出地面的一棵小山蒿旁边,小山蒿还是芽芽儿,柔嫩并且显黄,是那种鹅黄,给人一种新生婴儿的感觉。不禁让人想象:是不是小山蒿听到了锣鼓声,抢先出来看闹春呢,必是也想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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