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槟榔林荫深处

田 霖

在这天《南海晨报》华文电子版一版较为显赫的位置上,登载了一篇通讯,它的内容提要这样写道:

美利坚合众国斯坦福大学医学博士罗S先生同美法胚胎研究专家共同研制成功一套人类胚胎孕育系统,经过十年的试运行已获成功。它的问世意义重大,已经受到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的关注。人类胚胎孕育系统是将人类的精子和卵子从契合一直到婴儿分娩的全过程从人类分离出来,解除女性的痛苦,迎合了现代女性的要求,孕育的婴儿从智力到体质方面都要优于人类孕育,还可以减少遗传疾病的几率……

篇后的署名是L . 李秋,这是林里秋的笔名。林里秋斜靠在沙发里,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落在沙发前的古铜色的茶几上。林里秋抬起她那薄薄的略呈青色的眼帘,抬起右手按动键钮,墙上的电视画面上经过快速的自动扫描后,停在了《南海晨报》这版的画面上。《南海晨报》虽然只是南海市的一家民办报纸,但它的发行量已经超过千万份,并且同时利用几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发行,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一家报纸。林里秋反复地看着这篇通讯。还是林里秋穿着水粉色睡衣来到起居室时,胖胖的保姆阿淑便把林里秋爱喝的早茶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然后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林里秋很欣赏阿淑这种讷言敏行的性格,不然的话,她的机器人服务员玛莎就不会放在储藏间而闲置不用了,除非简单而又繁重的劳动。虽然机器人都没有输入过激行为的软件,但是林里秋还是听到过机器人将主人因拥抱过紧而致死的消息。

林里秋的眼光再次停留在电视的画面上,林里秋虽称不上大牌记者,但在这南海市乃至全球的新闻界也是小有名气的,她撰写的稿子在《环球时报》、《读卖新闻》、《朝日新闻》上都登载过。但那些稿子登载后就不去想它了,而偏偏这一篇稿子,却使她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看着……

卧室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继而,又传来阿淑哄慰孩子的哼唱。林里秋来到卧室,此时,孩子已经安然睡去了。林里秋俯下身去,在孩子那嫩白胖胖的脸蛋上亲吻了一下。忽而,她觉得孩子像一个人,像谁呢,她一边端详一边琢磨。这时,阿淑过来轻轻地告诉她,该吃早餐了。林里秋习惯地看一下床头柜上的小表,站在孩子的床边,又端详了一会儿,去了餐厅。

一

那是一个晴好的天气,林里秋站在落地窗前向南海望去。林里秋的这栋二层白色小楼位于这座城市的最南端,面向大海。原来她不知道在那片海洋的南面还有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美丽岛。今天林里秋就要去采访这个鲜为人知的小岛。

林里秋驾驶自己的乳白色的蜜蜂号轻型单人飞机在空中飞行,从舷窗望下去,蔚蓝色的大海涌起朵朵白色的浪花,天上飘着棉絮般的朵朵白云。突然她看见在海天相接之处有一个小岛露出来。林里秋看一下卫星定位仪,她确定那该就是美丽岛了。从天空中望下去,美丽岛就像一块镶着金边的绿宝石,镶嵌在蔚蓝色的海面上。瞬间飞机已经飞临小岛的上空,开始徐徐地降落。在一片密密匝匝的槟榔树林中,间或夹杂着几株高大的椰树,绿树掩映着的几栋白色的小楼出现在眼前。

林里秋的蜜蜂号稳稳地降落在楼前的停机坪上,她步下飞机,原以为这里也是酷热难耐,没想到竟是这样爽朗宜人。林里秋在心里默默地揣度着,最高也不超过摄氏二十一度。她知道现在有好些地方都安装了室外太阳能控温装置,地面高度三十厘米内能调节温度。

这时从白色的小楼里走出来一位男士,林里秋看清楚了。他身着白色西装,背发,细边眼镜,款款而来。

“Hello,hello.Miss.Li”

待走近时,两人都惊呆了。尽管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面了,但双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对方来,都愣在那里。

“林里秋!”“罗大林。”俩人几乎同时喊出来。

罗大林紧紧地握住林里秋的手,这让林里秋纤弱柔嫩的玉手感到有些疼。

“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罗大林急切地问。

林里秋沉默不语,跟随着罗大林走进了面前这幢白色的建筑物。

经过了长长的晶莹剔透的一尘不染的一段长廊以后,又走过一段栈桥,林里秋跟随着罗大林来到一艘游船上。游船的顶层是一间大大的酒吧,装潢十分考究。罗大林选了靠近窗口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

窗外海天一色,碧波万顷。这种景色林里秋坐在家里的客厅里就可以看到,但是今天却不同,看着天是那样的蓝,海也是那样的蓝,格外的沁人心脾,给人一种洁净、高雅、快慰、通透、舒畅的感觉,也许是见到老同学的缘故吧。

服务员马上走过来,尽管现在家政服务业都在使用机器人,而且机器人的水平和技术足以和真人一样以假乱真,但是林里秋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走过来的这位女服务员是一个机器人。

罗大林吩咐了服务员几句,不一会儿,小小的桌子上就多了几只杯盘。自从林里秋坐到这里,罗大林的眼睛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林里秋那清秀俊美的脸庞。

“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呢?”罗大林瞅着林里秋的眼睛。

“其实,咱们近在咫尺,我就在南海市。距离你这个岛也不过百十海里。”

罗大林露出惊愕的神情。

早在学生时代,他们同在南海市的一所高中的一个班读书,罗大林和林里秋都是班里的尖子生,相互之间自然多了几分倾慕。同学们都知道罗大林的母亲是一名著名的妇科医生,这对罗大林以后对医学方面产生浓厚的兴趣有一定的影响。林里秋的家在南海市,那是因为林里秋的妈妈在南海市工作,她的父亲在马来亚有几处橡胶园,自小到大林里秋没有见过父亲几次,基本上是妈妈一个人带大的。

在班上时,罗大林给林里秋的印象是,他从来都是穿着笔挺的西装,带着一副细边的眼镜,一副学者的派头。林里秋也感觉出,罗大林和其他女同学来往都很自然,可一到了林里秋跟前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显得特别不自然。

“我记得你高中毕业以后,没有考大学就到马来亚去了?”

“对呀,到我父亲那里去了,在马来亚考的大学,考的是印度新德里大学新闻学专业。毕业后在马来亚干了几年,后来回到了妈妈身边,现在在南海晨报社做记者。”林里秋停了一下,“你为什么不问我此行的目的呢?”

罗大林是什么人,当他知道林里秋做记者工作时,他笑笑:“到这个小岛上来的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一个小孩,当然,你是例外了。”

“噢,时间不早了,该是午餐的时间了?”罗大林问。

林里秋是那种胃口极佳,却又对什么食物也缺乏兴趣的人,“……好吧,今天是客随主便。”

二

孚康孕育中心大楼门前的广场上停着罗大林的白色轿车,这原来是一辆三栖轿车,在水路就是船,在公路就是车,在天上就是一架飞机。现在对于这种交通工具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了。罗大林进了驾驶室,轿车顶部慢慢打开,从里面伸展出几组折叠式螺旋桨,继而,转动起来。林里秋的蜜蜂号跟随着罗大林的三栖向北飞去。一会儿,两人飞临南海市的上空。从天空中望下去,城市中,金字塔形、圆柱形、方柱形、球形,形状各异的现代建筑拥挤在一起。林里秋最能揣测出罗大林想的是什么,飞机在一处空中花园酒店的停机坪上降落下来。林里秋知道这是一家在南海市数得上的大酒店,她猜得出来,罗大林到这里来是为了怀旧,因为这座酒店的位置就是他们读书的南海中学的旧校址。

怀旧,林里秋这样想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水晶宫一样的大厅,到处都显得玲珑剔透、洁净高雅。他们选择了一处相对封闭的角落坐了下来。

吃什么,林里秋倒不在乎,主要是想搞清楚罗大林这个谜。

“这些年你都做些什么?”

“你走了以后,我听从母命,考了美国斯坦福大学专攻生命科学,当时,我的导师劳尔教授就专攻生命胚胎孕育研究。简直一点儿说,就是研究如何用科学技术手段创造出牛肉、羊肉什么的。”罗大林插起一块牛扒放进嘴里咀嚼着。

“那你怎么搞起人类胚胎研究了呢?”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现在全世界人口比人口最高峰的二十一世纪已经下降了百分之五十,二十一世纪时世界人口最高峰时达到六十亿呢,随着社会的高度文明和经济发达,人们生儿育女的观念越来越淡化,对家庭和婚姻已经没有意识了。现代女性又都不愿意怀孕生子,也很少有固定的性伴侣。上世纪还有一些代孕公司,近几十年来,代孕公司都倒闭了,我的孚康孕育中心也就应运而生了。我的顾客,她可以选择任何一个男性的精子来孕育她的孩子,当然,去精子库选择科学家的精子不是更好嘛,前提是她想要一个小孩。”

他们又谈起读高中时班级上的事。班长在东南亚地区当上了一个行政长官,老大哥据说在洛杉矶给美国人打工管理酒店呢,你知道雅丽书桌里的耗子是谁放的吗,那就是老大哥,他最能作弄人啦。那个一讲课就好拉长声的文学老师最好追咱班的因子了,因子毕业后去了北海道。

谈起学生时代的事情,仿佛又让他们回到了那个久违的时代,仿佛年轻了许多,他们开心地笑着。

“嘤,嘤——”罗大林打开手机,屏幕上出现茉莉的面孔,“家里有事情,要你速回。”

“抱歉了,里秋。我要回去了。”说着,罗大林站起身来,穿上外衣。林里秋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停机坪上,一直目送着他的三栖消失在远方。

林里秋自叹道:“咳,采访的事还没说呢。”

晚上的饭桌上,林里秋对妈妈说出了心中想了好久的一件事。

“妈妈,我想要一个小孩。”林里秋给妈妈的碗里夹了几条青菜。

此时,林里秋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是罗大林打过来的:“I'm sorry.我提前告辞了,中心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情,非要我处理不可,哪天,我特地邀请你到岛上来。Byebye.”

妈妈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女儿:“那个男的在哪里?就是他?”

林里秋笑了,“妈,那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你想哪儿去了?就是你老同意,我要选择的话,我也去精子库挑选。”

妈妈沉吟了一会儿:“只要女儿愿意做的事,妈妈不反对。”

再次踏上美丽岛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好在这种新闻的时间性不是很强,否则,报社是要追究责任的。

再次看到玛莉,从举动行为、眼神、语言上都能感受到,玛莉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温柔、体贴、善良、善解人意,在林里秋看来,她更像一个妻子,这让林里秋有些心生嫉妒。她记得临别时,林里秋故意拉一拉玛莉的手,柔软、细嫩、温滑,这在人类女性中也堪称极品。

林里秋向罗大林说明来意后,罗大林爽快地答应了,罗大林说,除非同行们为了科研,我才允许进入我的工作室,外人你是第一个。

林里秋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更换了无菌服,跟随着罗大林进入胚胎孕育系统。这是一个迷宫一样的建筑,一般人没有向导是走不出来的。

罗大林边走边向她介绍了孚康的整个过程。

从整体上说,孕育系统包括两大部分,一是胚胎孕育部分,一是婴儿抚育部分,前者显得更重要一些,它主要是依靠计算机控制,而后者大部分是靠人力来操作。

林里秋跟着罗大林边听他介绍,边仔细地观察着。

第一个工作间是一个类似化验室的房间,大大的玻璃器皿、台架、试管、操作台等,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器具,让林里秋看也看不懂。罗大林介绍给她说,这里是选择精子和卵子的地方,尽可能地使他们优化更优秀,完成千里万里挑一的过程,实现精子和卵子达到契合的过程。这部分时间最短,大约十几小时到二十几小时就完成了。

第二个是一个长长的工作大厅,地中间摆放着,从外表上看,更像一个大箱子或什么炉之类的,这部分是最重要的部分,完成了胚胎到婴儿的过程,应该说,这其中的科技含量比航天飞机、人造卫星要难上上千倍。罗大林告诉林里秋,这里面其实就是一个人造子宫。在研究过程中要解决从胚胎到婴儿的营养供给、血液循环以及生长环境的营造等问题。关键在于那些高分子材料的制造和使用以及微循环系统的控制等。作为科学技术发达的今天,这些应该已经不难达到了。这部分孕育的时间最长,大约要二百天左右。

第三个是初生婴儿的护理期。工作间里一排一排像无菌保温箱一样的设施,解决婴儿成长的营养摄取量是否平衡、排泄物的清理、疾病的监控以及抚育婴儿的环境等问题。这部分约需十五天到二十天。

第四个工作间是婴儿管护期。这部分基本上都是人工来操作,当然,要有一些仪器来进行科学监控,这部分的时间也在十五天左右。第三和第四个阶段可以构成互补。

罗大林告诉林里秋,人类抚育一个婴儿,按照中国人的习惯为十个月,也就是说,胎儿在母腹中九个月,育婴期为一个月,而在我们孚康孕育中心,仅用七个月。

他看林里秋一直是半信半疑的,就说,我们这个中心一边科研一边实验,已经有十多年时间了,而且我们抚育的婴儿,不仅在中国大陆、东南亚,已经向欧洲和美洲发展。

林里秋要离开孚康时,她亲眼看到几位年轻的女性各自抱着婴儿,嘻嘻哈哈地在结算中心刷了卡以后,兴致勃勃地离去了。

她坐上自己的飞机,那一幕还在眼前晃动。

三

在以后的日子里,罗大林常常给林里秋来电话,嘘寒问暖,让林里秋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暖意,原来男女之间的感情竟然这样的微妙而又令人神往。

有一次,在电话里,罗大林问林里秋,这些年你就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林里秋笑而不答,当然,现如今都什么时代了,还问这些。如今这社会上,几乎单亲家庭占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有双亲家庭,也都是阶段性的,这也是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嘛。而且,每次来电话,罗大林总是要问林里秋是否想要一个孩子。

这样的话,正说到林里秋的心里,三十几岁的她,一种母爱常常在心底里涌动,在公园里或超市看到妈妈领着自己的孩子,那种其乐融融的幸福感让她的欲望难以自持。当罗大林又一次提及此事的时候,林里秋毅然地答应了他。

林里秋开始筹划自己的事情。她在当地办理了领购精子的手续,赶到自己的排卵期,亲自开飞机到上海买回了一份曾获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科学家的精子,然后直接飞到美丽岛,亲自交到罗大林手上,首先中心要对顾客提供的精子做病理化验,然后再进行DNA鉴定。一切都做完了,林里秋亲眼看着罗大林给她的编号,并等到采卵后使精子和其契合后,由工作人员送进系统,才兴冲冲地赶回南海。

在以后的日子里,林里秋经常打电话向罗大林询问胚胎的孕育情况。罗大林也常常打电话来,关切林里秋的工作和生活。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在电脑前,常常讨论一些互相关注的问题。

林里秋问罗大林最近忙些什么。罗大林告诉她,北京大学聘请他为客座教授,原来给人口与生命学院的一个专业讲胚胎学,今年给一个社会学专业讲家庭婚姻发展史呢。他最近正在撰写一部《中国家庭婚姻史》,这既是他的讲义,又是他花费近三年的时间潜心研究的成果。他告诉林里秋,他从母系社会开始研究到现在。整个人类社会婚姻家庭演化的过程,大体上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为群婚制阶段。从远古到原始社会末期,这一时期最为漫长,大约五十万年到一百七十万年。有人称之为母系社会,母系社会的家庭是以单亲母亲为表现形式的群婚制,没有固定的配偶。第二阶段为一夫多妻制阶段。这一阶段大致横贯整个封建社会,也就是从夏朝到中华民国,大约经历了四千年。这一阶段的一夫多妻制,主要是以统治阶层为一夫多妻制的代表,广大民众多表现为一夫一妻,在极其贫困的地区甚至还存在一妻多夫的婚姻形式。第三阶段为一夫一妻制阶段。这一阶段大致从二十世纪中叶到二十六世纪,大约经历了五百多年的时间,这一阶段的一夫一妻制是婚姻中最为文明的一种形式。第四阶段就是现在,为无婚姻制度。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你看看,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都是单亲家庭,即一个母亲领着一个孩子生活。也有双亲家庭,但那寿命太短暂了,而且现在社会不为任何一种婚姻形式提供保证。这种形式很像母系社会的家庭,但又有本质上的区别。它是以高度的社会文明和物质文明为基础的。

“你没有研究一夫一妻制是怎样消亡的吗?”林里秋从骨子里倾向一夫一妻制,也隐隐约约地渴望实践一夫一妻制。

“中国的一夫一妻制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种婚姻形式,在我们中间还可以看到她的影子。一夫一妻制是以浅层次的物质文化需求为基础,以一种传统的封建伦理道德理念为束缚,当然,也有以感情为基础的,这在当时是一个最为基本的条件。”

“我问你的是一夫一妻制是怎样消亡的?”林里秋又问。

“哦,婚姻,几百年前就有人称之为围城,有相当一部分人,据说是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中国发起妇女解放运动,一部分妇女的地位提高了,把狂妄、颐指气使、发号施令、骄横在婚姻中演化为占有、管束、奴役甚至是对男人的压迫,使好些男人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庭,当然也不排除有的男人酗酒、赌博、搞婚外情、大男子主义等,不懂得珍惜婚姻生活,最终导致婚姻的破裂。我想,这是婚姻走向衰亡的根本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今社会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据统计,男女比例已达到一百五十比一百,如果男女按一对一分配的话,也就是说,现在实行一夫一妻制的话,将有三分之一的男人找不到配偶。这也是无婚姻制度产生的必然。据我的研究表明,另一方面是人们物质的丰富、文化程度的提高、人们独立意识的增强以及对自由和幸福的渴望、追求个性的解放,或者因人们对人生的认识以及自我价值观的体现,使人们以追求个人幸福为目标,实现超然自我。这就是现代人的生活。”

一晃儿,几个月就过去了。这期间,林里秋曾到美丽岛去过几次。最近一次是她的宝宝到最后的抚育期时。

这几天,林里秋简直高兴得发狂,夜里睡觉也常常梦见可爱的宝宝。妈妈见到女儿高兴的劲儿,特理解姑娘的心情,也张罗着去超市给未来的外孙买来了小衣小裤。

去抱宝宝那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林里秋和罗大林通话时,担心自己的小飞机稳定性能差,再说妈妈也要去,就要去雇一架大飞机。罗大林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林里秋感到欠罗大林的太多了。孕育小宝宝他没收一分钱,这让林里秋十分为难,但无论咋说也扭不过罗大林,最后只好随他去吧。

到了美丽岛,林里秋直奔孚康。在林里秋身上,孚康有了很多破例,这让一些工作人员感到十分意外。林里秋直接进了抚育间,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把宝宝抱了出来。一般情况下,中心对出院的婴儿要免费为其做一次DNA检测,林里秋由于项项都免了费,因此这项可做可不做的项目也就免掉了。林里秋抱着宝宝同她的妈妈一起上了罗大林的飞机。罗大林一直把林里秋、她的母亲和宝宝送到南海市的家中,连飞机也没下就急急忙忙赶了回去。

四

过了几天,林里秋为了交上孕育宝宝的费用,还有关于如何护理宝宝的初级知识的征询,再次来到美丽岛。

林里秋下了飞机,坐上了罗大林车子,向岛内驶去。她知道,此时此刻,罗大林要带她到哪里去。车子拐过一片椰林,是一座槟榔林荫掩映着红顶白墙的二层建筑,轿车在楼前停了下来。

下了轿车,刚一进门,就走过来一位胖胖的看上去像马来亚人的女佣,接过罗大林脱下的外衣。罗大林喜欢白色,林里秋是知道的。她猜想这就是罗大林的寓所了,整个建筑的内外被白色的基调包裹着,显得洁净而高雅不凡。在罗大林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像客厅的大房间,林里秋坐在沙发里,正当她环顾这个房间时,一幕令人费解的场面让林里秋惊呆了。怎么?从里面的一个房间里走出一个人来,长得几乎和林里秋一模一样。她放在林里秋面前茶几上一杯茶,然后向坐在沙发里的林里秋礼貌地点点头:

“How do you do?Nice to meet you.”

这时,罗大林从卫生间里出来,一看茉莉对林里秋讲英语,走到一个装置前轻轻地按了一下。

“您好,欢迎您的到来。”茉莉马上改说汉语了,然后在罗大林示意下退了出去。

“哦,这是茉莉,一个机器人,我的生活服务生。她会讲几种语言,上次是一位澳大利亚人来访,我给她设置的英语,忘记更换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里秋一直没有从惊愕中舒缓下来,她当然知道,在现代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机器人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机器人可以有体温,可以有思维,可以讲几种语言,可以做从简单到复杂的体力劳动,甚至可以成为夫妻。但是,让林里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机器人茉莉怎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呢?甚至包括她走路的姿势。此时林里秋心生妒意,罗大林身边的机器人都是那么漂亮,那样性感,她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假想,罗大林会不会……

林里秋瞪大自己的杏眼,用一种惶惑、审视、疑问的眼神瞅着罗大林。

“出去走走吧?”罗大林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漫步在岛上的槟榔林间小路上。

“我能告诉你我内心珍藏了几十年的秘密吗?请你不要笑话我。”

林里秋点点头。

“在中学读书时,我就深深地爱着你,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在我的心里激起不息的涟漪。我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娶到你,尽管现在人们已经不再结婚了。小时候听爸爸说,在几百年前,人们到了成年是要结婚的,就是一男一女组成一个家庭。我倒不想倡导恢复什么一夫一妻制,只是愿意特别想和你生活在一起。还没有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你就不见了,后来听同学们说你到马来亚去了。我以为今生今世永远也不会见到你了。”

他们来到海边,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罗大林用鞋尖踢着脚下的碎石。

“茉莉是怎么回事?”林里秋问。

“我在机器人制造公司按照你在高中时的照片定制了一个机器人,就好像你一样永远陪伴在我的身旁。你没有发现吗?茉莉比你个子高一点儿,也比你瘦一点儿。”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爱我?”林里秋有些假意严肃,“我要控告你。”

“现在在这方面还是法律空白,大记者还是知道的。”

林里秋狠狠地瞪了罗大林一眼。

美丽岛,一个黄昏。

林里秋和罗大林站在游船的甲板上,林里秋依偎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海风把她那长长的黑发吹得飘起来,抚慰着罗大林的脸庞。夕阳又大又红,或雾或云烘托着落日,海面上亮亮的。这些天来,林里秋被一种心境环绕着,她一点儿都不知道罗大林对她那一份的痴迷和发狂,并且几十年不变的执著,她被深深地感动着。

“今晚别走了?”

“……明天我要去马来亚。”

尾声

十年后的一个礼拜天。

林里秋坐在客厅里,对着半边墙大的屏幕和在自己家里客厅中的罗大林对话。

……

“最近挺忙,我正在准备和莫斯科签订一项协议。俄罗斯从二十一世纪人口就开始负增长,目前全国人口已经下降到几千万。通过联合国批准,他们正在酝酿和我签署一项婴儿输入计划,要我们孚康孕育中心每年向俄罗斯输送一定数量的婴儿。”

“依我看,孚康已经超出医学范畴,应该是一个人口繁育基地。”

“那当然,美丽岛的土著人已被全部迁出,几年前就全面实行军事管理了。”

“妈妈!”林里秋一回头,是宝宝回来了,今天是礼拜天,阿淑从寄宿学校把宝宝接回来。

“妈妈,老师说,一个孩子不能光有妈妈还要有爸爸,妈妈我要爸爸。”

“宝宝!”罗大林在屏幕上喊,“宝宝,我就是你的爸爸。里秋,我要告诉你,十年前,当你把从精子库拿回的科学家的精子交给我后,我把他换成了我的。里秋,你千万别生气,请你原谅我,我就是想让我和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女人共同拥有一个孩子,让他来继承我的事业。”

林里秋惊诧、疑惑、迷茫,这些年,罗大林对自己和宝宝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原来是这样。

林里秋紧紧地贴着宝宝的脸,瞅着屏幕上的罗大林,眼里溢满泪水。

突然,屏幕中茉莉冲进客厅,尖叫着扑向罗大林……

作者简介:田霖,男,黑龙江牡丹江人,毕业于呼兰师范学校,后于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函授学习。曾做过教师、秘书,现为延寿县国家税务局办公室主任。曾发表过小说、散文、诗歌、论文、调查报告、新闻通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