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美伊
我想做个孩子,永远做个孩子。他们说:你该学会成熟。
我以为我已经尽力保持着自己单纯而本真的心。他们说:你的眼睛已经不再透明。
我以为自己真诚地对待每个人就会获得回报。他们说:你可以做无数好事,没人记得;但只做一件错事却会被永远记得。
他们,我的父母、亲人、同学、朋友……
这,就是我慌张而突兀的青春,我想逃都没处去逃的青春。
也许是因为上天知道人生会经历许多磨难,最难熬的就是离别。所以在人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什么是离别,怎样离别,离别意味着什么。毕业,那是我脆弱的青春中最伤感而残忍的放手。
他们说: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没有人会永远陪你。
就这样,我渐渐领会了世界的伤痛原来很多很多。
我开始迷恋文学,那是一个近乎于乌托邦的境界。在那里只有理想,没有现实。在那里人心都是美的,世界也永远是透明的。
我开始关注三毛,关注那个嗜好流浪的女子。我多羡慕她能有那样的勇气那样的决心,我多羡慕她能有那样的机会有那样的环境。她哀而不伤的文字开始成为我疲惫青春中的驿站,我甚至可以嗅到三毛字里行间那茶花的清香。
但是,他们说:不要看她的东西,太伤感了。对你的写作会有影响的。
我知道,他们所说的影响,就是在中考高考中那个比例不小的作文分数。原来,人还是要回到现实中去,分数,是最实际的。
我希望有一个理想化的世界。哪怕从此以后我无法那么深入地走进三毛。她的语言却永远住在我心中,直到有一天我不再需要分数不再需要作文考试。那语言便会开花,我会彻彻底底地拥抱我感兴趣的文字,而现在,我只能硬着头皮编一些应试的文章,这不是我真正想写的,僵我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压迫中,我没有了尊严,我的生命乃至生活的全部都送给了分数,我只是一个得分的机器。高分,他们会说:真棒!低分,他们会说:反省!而在我看来,真正应该反省的,是这个世界。
而我真正想写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文学。
可是,那些“真正的文学”从我笔尖滑落的时候,却充满了哀伤和失望,这是我真实的感受。我就是这么的悲观,感怀光阴与世事变迁。这是一个少年所能维持的,最低廉也最单纯的尊严。
但他们说:为赋新词强说愁。
所以单纯的人继续单纯,悲观的人继续悲观。我总是强调真诚,总是强调单纯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多好,但这时,他们说:难道你自己真诚吗?
或者,这个世界不需要真诚,需要的只是一份理解,是一份在虚伪之后,脱下面具,可以倾诉的对象。那个人能够看到你退了装之后的真实容颜。
这就够了。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他们说:现实很黑暗,不要太理想化。
而我知道。世间的种种美好,都是建立在理想之上的。这与时世的黑白无关,只是一种心境。
长大就会变得成熟,成熟了就会变得圆滑。也许吧。
挫折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深深地刺进你的肌肤,让你疼痛。而疼痛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疤痕,它们渐渐长成了坚硬的疮疤,并不再属于你,因为那些部位已经成了没有生命的死物。你像鱼一样被鱼鳞一样的疮疤包裹着。年龄增长,疮疤越来越多,渐渐成为了保护你的盔甲,从此你刀枪不入,变得圆通、坚强。
或者,这就是现实。
而理想化的现实,或是现实化的理想,都是建立在成长的基础之上的。他们说:世事无情。长大你就会明白了。
也许吧。但现在我宁愿相信,这世界上总会有一种呼唤,让纯真永驻心间。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完美的支点,信念就不会倒下。
写到这,我好像又听到他们说:别傻了,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