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婉
摘要:初唐骈文继承了六朝骈文余绪,又有新时代的特点。序文是王勃骈文中最有声色的一部分,其文结合个人际遇,内容相对充实,情感抒发浓烈自然,于六朝骈文之外,别开高华、阳刚之气。
关键词:王勃;骈文;序文
中图分类号:I22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165(2009)01005705
王勃一生短暂,仅二十余个春秋,留下的篇篇华章,千古之后仍熠熠生辉。王勃生活、创作于高宗朝,这是体验、感受贞观之治成果的特殊时期。勃年少而仕,却因《檄英王鸡文》、“交构”之罪而逆转,远离都城,与其他有才华的文人一样,内心充满了怀才不遇的苦闷和悲痛,甚至一度消沉。但在蒸蒸日上的时代、积极进取的精神风貌感召下,王勃诗文中更多的是豪迈超逸的情致、雄放刚健的气势。辞赋、骈文经六朝文人创作,特别是徐、庾等人的加工,于形式美方面,已臻完备,形成了阴柔的审美风格。王勃自觉继承往代文学的精华,使辞赋、骈文创作充满了生机,带有唐代上升历史时期的精神风貌,为唐以后我国古典文学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王勃今存序文44篇,占其全部骈文总数的53%,如加上罗振玉校录的日本庆云四年写本《王子安集》佚文中序文20篇(骈文共计107篇),序文篇目计64,占王勃全部骈文近60%。“王勃骈文杰作,主要是序。这些序文中,写宴游赠别之作,往往情思真挚,心胸开阔”[1],序文是王勃骈文创作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这种重要性不仅仅体现为数量最多,同时序文也是王勃骈文中的精品所在。
一、初唐骈文创作概况
欲考王勃骈文的创新和不同之处,首先要对初唐骈文创作有所了解。今人论骈文的特征主要从“语言对偶、句式整炼、声韵和谐、使事用典和辞采华丽”[2]169五个方面着眼。从魏晋时代,骈文的特征日渐突出,孙梅在《四六丛话•凡例》中说到“骈俪肇自魏晋”。此后,文章创作越发讲究句式的整炼、辞采的华瞻、排比对偶等修辞手法的运用,骈文也越发精美。经过两晋作家的努力开掘,骈文更为典丽富瞻,南北朝的时候则登峰造极,鲍照的《登大雷岸与妹书》、吴均的《与宋元思书》、庾信的《哀江南赋序》等都是相当好的骈文作品。庾信笔下好的骈文,文辞优美,句式骈整,几乎句句用典,音韵也很和谐,从骈文的文体特征来看,骈文在庾信的手中已经发展到相当完备的程度了。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华亭鹤唳,非河桥之可闻!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项籍用江东之子弟,人唯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江淮无涯岸之阻,亭壁无藩篱之固。头会箕敛者,合纵缔交;锄耨棘矜都,因利乘便。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灾;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况复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
——《哀江南赋序》[3]
从选文来看,骈文四、六句式已经渐趋固定,语言技巧也相当成熟,典故化用一连串的历史上的人物故事,比拟自己的遭遇和心情,在抒情效果上起到积深积厚的作用。由是骈文似乎在庾信晚年的笔下已经达到后世不可企及的范本,留给后人的是高不可攀的险峰,故曰:“徐庾之文,可谓集骈文之大成,达美文之顶点。”[4]61骈文在已臻完美之后,留给初唐文坛开拓者的空间似乎是很狭小的,初唐文坛又是如何解决这一难题的呢?
唐统治者胸襟博大,对华夷文化、外来文化,一概视之,兼收并蓄,社会思想文化比较开放,南北文学逐渐走向融合。太宗君臣亲历隋王朝的灭亡,“明确提出了文学必须有益于政教的主张,同时他们又重视文学的艺术特点,既反对绮艳文风,又并没有连文学的艺术特殊性一并反掉”[5]。太宗君臣持文质并重的文学观,在考虑政教得失的问题上,统治者不遗余力地反对骈文的绮艳文风,魏征曰:“亡国之主,多有才艺。”(《陈书•后主本纪后论》),王勃也论述了绮丽文风之害:“自微言既绝,斯文不振,屈、宋导浇源于前,枚、马张淫风于后;谈人主者以宫室苑圃为雄,叙名流者以沉酗骄奢为达。故魏文用之而中国衰,宋武贵之而江东乱;虽沈、谢争骛,适先兆齐、梁之危;徐、庾并驰,不能免陈、周之祸。”
朝堂谏臣、文学侍从等对骈文重形式、辞藻,尚铺排隶事的特点,指摘其害。然关注于文学创作本身时,他们又对骈文的艺术美持赞赏态度,在实际创作中肯定了骈文的艺术形式美,创作了大量的骈文,连太宗这样的明君也是很激赏骈文的。“炀帝晚年可算是热忱地效忠于南方文化了,文艺的唐太宗,出人意料之外,比炀帝还要热忱。上行下效,他人不复赘言。”[6]唐初有较多的骈文创作者:陈子良、杜松之、朱子奢、崔仁师、虞世南、张昌龄、褚亮、许敬宗、上官仪、“四杰”,等等。相比之下,散文家比较少,主要有王绩、薛收、魏征、王福畤等人,况且这些散文家同时也写作了很多骈文,王绩的《祭关龙逢文》、《登箕山祭巢许文》、《祭杜康新庙文》等就是比较工整的四六文。
随着骈文创作的繁盛,其弊端日渐暴露,初唐骈文创作者在反骈思想的影响下,加之初唐士子们面对大唐开国以来的雄壮气象,所特有的昂扬精神,使初唐骈文在内容上更加充实,气势上更加宏大。文体形式上也发生了相应的一些变化,受散文的启发,这一时期的骈文在行文中间或穿插单行散句,或者打破四六对仗的句法。故而初唐骈文绝不是六朝骈文的简单重复,刘麟生论唐骈文曰:“试取唐代骈文,作为鸟瞰之观察,则博肆宏丽之作风,实由于六朝文字植其基,渐进以上窥汉魏之作品。初唐纤丽,踵接六朝,流利由于,简重不足。迨夫文治武功,发扬光大,为黄帝神明之胄,吐气扬辉,于是作风亦博大昌明,……今述骈文,自四杰始。”[4]73在刘氏眼中,初唐骈文继承六朝骈文余绪,又有新时代的特点,而“四杰”是初唐骈文史上的第一支生力军,王勃是“四杰”之首,序文是王勃骈文中最有声色的一部分。
二、王勃序文创作情况
序文,也称叙文。一般意义上所说的序文,是指写在著作正文之前的文章,如杨炯为王勃文集所写的序言《王子安集序》,内容就是介绍王勃的生平行迹、评价王勃的文学成就。王勃现存的序文中有两篇是写在著述前的书序:《黄帝八十一难经序》、《续书序》。王勃有一些单篇诗序,这类序文主要有《入蜀纪行诗序》、《夏日诸公见寻访诗序》等。从“序”的功用上来说,这些序文主要是介绍了自己做诗的情况,如《入蜀纪行诗序》中所述:“爰成文律,用宣行唱,编为三十首,投诸好事焉”,叙事明晰,对自己做诗的情况介绍得十分清楚。王勃序中还有一些辞赋前的“并序”,这类序的特点是没有脱离辞赋的正文,没有单独成篇。王勃现存赋12篇,前面有序的计8篇,这些序文“主要交代诗赋写作的背景,抒发自身的感慨,大都篇幅短小,言简意赅,写得颇有声色”[7]。如《春思赋》,赋作本身重铺排,有堆砌辞藻之嫌,但赋前的小序,短小凝练,感情抒发真切自然,毫无造作之感,序文艺术价值几逾赋作之上。从另外几篇赋前序文的写作来看,大致情况也是如此。
随着以“序”名篇的作品的增多,“序”的内容也更为丰富,逐渐摆脱了“书序”的囿限,出现了师生、友朋、亲属离别时的赠文和赠序文。这类“赠序”也是从诗序中发展而来的,“古代文人在亲朋师友离别之际,常常设宴饯别,在别宴上又往往饮酒赋诗,诗成,则由在场的某人为之作序。后来,则发展到虽无饯别聚会或赠诗,而送别者也写一篇便是惜别、祝愿与劝勉之词相赠,这样,赠序就割断了与序跋之序的关系”[2]394。还有一些与为诗作序有关的序文,多用来记述宴饮盛会,主要是写盛会的场面和宴饮的场景,和赠序有很多的不同,但也并不是专门为诗而作,可看作是一种序记。王勃还有多篇的单篇序文,从内容上可分为宴饮序和记游序两大类。宴饮序主要是描写宴饮盛况,饯别友朋,以《滕王阁序》为代表;记游序主要是通过记游,对山水景物描摹,抒发独特情思,其中较好的篇什有《晚秋游武担山寺序》、《山亭兴序》等。这类序文与上文所提及的书序,在性质上已有所不同了,是唐宋以后出现的专为赠人而写的序文。
三、王勃序文的特点
第一,王勃序文特别是饯宴序,擅长借宴会盛况,抒发一己情思,情感抒发浓烈自然。王勃序文中以饯宴序的数量最多,成就也最高,《滕王阁序》是其代表,也是初唐文坛骈文的代表作。王勃这类饯宴序往往借宴会的情况来抒发自身的遭遇,王勃生活在走向盛唐的辉煌时期,政治上的清明,统治者的开明,帝国声势的不断壮大,这些都鼓舞着士子们饱含着热烈的精神积极地建功立业。但是,随之也涌现出报国无门的苦闷、怀才不遇的悲愤、时不我待的焦虑……王勃年少才高,对自己的家学、自己的学识与才华,都充满了自信,只等待着为国效力,轰轰烈烈地展现自我,他在《山亭兴序》中这样讲到:
下官天性任真,直言淳朴。拙容陋质,眇小之丈夫;蹇步穷途,坎壈之君子。文史足用,不读非道之书;气调不羁,未被可人之目。颍川人物,有荀家兄弟之风;汉代英奇,守陈氏门宗之德。乐天知命,一十九年;负笈从师,二千馀里。
初盛唐是继秦汉以后第一个昌盛发达的时期,二者在国力之强、气魄之大、生活态度之热烈、对待外来文化之宽容博大等诸多方面都有许多相似之处。初盛唐人自己也常拿秦汉的雄丽作榜样,在历史与现实的回响中,满溢胸襟的是道不尽的豪情自信。当这种豪情壮志在现实中碰壁、落空时,又转而发泄为:“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喟叹。不同的是王勃的文章中有的更多的是“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执着,这种渴望建立不世功勋的抱负,历挫折而不悔的豪迈之情,实是开初唐文人风气之先,是跨越时代的雄音。由此,王勃更希望得到的是汲引,更渴望的是知音,正如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中所指出的:“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是初唐的顶峰,经由以王勃为典型代表的“四杰”就是要向更高的盛唐颠峰攀登了。于是,尚未涉世的这种少年空灵的感伤,化而为壮志满怀,要求建功立业的具体歌唱……”[8]
这种心情在书、启等应用文体中有很好的表现,序文也有多处类似的反映,兹举两例:
岂若情高物表,乐在人间;远方一面,心知千里。清言满席,复存王璨之门;浊酒盈樽,即坐陈藩之榻。何必星槎独放,枱苍渚而惊魂;烟云忘归,俯丹宵而练魄,若斯而已矣!
——《杨五席宴序》[9]639
仆尝览前古之致,抚高人之迹,悼夫烟霞远尚,犹婴俗网之悲;山水幽情,无救穷途之哭。仰嵇风范,俯阮胸怀。此仆所以未尽于嵇康,不平于阮籍者也。则知聚散恒事,忧欢共惑,人非庶蒙,道在江湖,何必复心语默之间,握手去留之际,然后得为君子哉!
——《张八宅别序》[9]637
文中所表达的是渴望得一知己的迫切心情。当有才而不能实现其抱负,自然就得四处奔波,自然就产生了离别,在这过程中又间或用佛道思想排解内心的忧愁,希望在清风明月、绿水青山等自然景观中得以暂时的解脱。但是王勃的离别与前朝文人“黯然销魂的离别”相比,更多的是一种洒脱、一份豪情,“未尽嵇康”、“不平阮籍”, 虽有遗憾,但是获一知己,心中甚觉安慰,握手离别,倒也是从容淡定,不失君子之风范。
第二,王勃序文的另一个特色是把对个人际遇的感受、与亲友离别的伤感,与环境气氛融和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激动人心的艺术感染力。如《绵州北亭群公宴序》中有将近一半的篇幅是即景抒情:
离亭北望,烟霞生故国之悲;别馆南开,风雨积他乡之思。於时苍云寡色,白日无光。沙尘起而桂浦昏,凫雁下而芦洲晚。傍邻苍野,霜风橘柚之园;斜枕碧潭,夜月芙蓉之水。既而登临惜别,骖驾少留。季札何人,亲逢赠缟;子荆不敏,思挂倾城。惆怅北梁,揖琴台而渐间;徘徊东道,思锦署以行遥。嗟乎!人事乖矣,江山远矣。请命离前之笔,为题别后之资。五际飞文,想群公之不让;一言有赠,知下笔之有神。
霜风中的苍野、橘园,夜月下的碧潭、芙蓉,汇成了唐代绵州一幅风物图,令人着迷;烟霞中顿生故国的思念,风雨中积郁着他乡之苦,苍云失色,白日无光,离情寄发其中,情景交织,甚为感人。王勃笔下的景致能够与所抒之情完美契合,使得情思在环境中深化,景致在情感的浸润下动人心魄。除以上所举之例外,王勃还有很多的篇什,能够把情景有机结合在一起,通过具体细致的景物描写,构成意境美,与六朝骈文相比,格调更为清新向上,如《秋日宴洛阳序》等。
近临铜陌,斜控银墟。菊照新花,泛轻香於远次;荷凋晚叶,翻翠影於长波。听瞩方穷,献酬逾洽。年忘小大,傲天地於平生;志混荣枯,得林泉之意气。愿长绳以系日,几近光阴;思短札以凌云,或陈歌咏。人采古韵,成者先呈。
——《秋日宴洛阳序》
席门蓬巷,伫高士之来游;丛桂幽兰,喜王孙之相对。山南花圃,涧北松林,黄雀至而清风生,白鹤飞而苍云起。停琴绿水,仲长统之欢娱;置酒青山,郭子期之宾客。人探一字,四韵成篇。
——《夏日诸公见寻访诗序》
握手言离,更切依然之思。于时风雨如晦,华柳含春。雕梁看紫燕双飞,乔木听黄莺杂啭。殷忧别思,唍晚年光。时不再来,须探一字。
——《春日送吕三储学士序》[9]643
第三,王勃骈文形成了阳刚宏博之气,于六朝骈文阴柔美之外,别开高华、壮大之生面。作为骈文大家,王勃骈文在艺术上有其独特的一面,陆时雍谓“王勃高华”,虽是就诗而论,却也是可以用来形容其骈文创作特色的。骈文自形成以来,对仗、用典、藻饰、声韵在徐陵、庾信的手中已经完善,王勃也运用自如,但是内在的气韵却由徐、庾之阴柔转而化为王勃之阳刚。
六朝骈文多有一种内在的阴柔美,梁、陈时期更趋于柔靡,并播之于北朝,沿及于隋,至唐初也没有能够得到彻底改善,在王勃等人手中,才逐渐发展为气象高华、情感豪迈。《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庾开府集笺注提要》评价庾信:“集六朝之大成长,而导四杰之先路,自古迄今,屹然为四六宗匠。”这里所论及庾信对王勃等人的影响,是就庾信后期作品而言的。庾信晚年由南入北朝,暗伤故国,倍感哀思,文章为后世所称赞,然其在梁则多轻艳之作。而王勃骈文却能以阳刚之气贯之始终,“在骈文的审美形态上大胆创新,在六朝骈文阴柔婉媚之上,别开阳刚壮大之美,感情激越,极富气势”[10]。刘师培在《汉魏六朝专家文研究》中论曰:“刚者以风格劲气为上,柔以隐秀为胜。凡偏于刚而无劲气风格,偏于柔而不能隐秀者皆死也。”[11]故而梁、陈时期的骈文虽有佳作,但很多仍失于柔靡。至唐初,骈文柔靡卑弱的文风再次席卷文坛,王勃遂以阳刚之姿崭露头角。王勃这种浓郁情思和文章阳刚之美,较之徐、庾,唐初文坛显示了非凡的创作力,情感真实动人,抒发真切自然,使王勃序文成为初唐骈文中的亮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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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古东)